春红叫丫头去请,丫头回话:“吴公子说很想小姐,但家道中落,前段日子情况更坏了,连进门的银子也没有了。” “你去我房里多取些银子给公子送去,请公子来院里说话。”春红远远望着春日寒夜只着了单衣的吴公子心疼得顾不上旁人,趁着鸨母不在的功夫回了房。在园子里小心地四下张望时正遇上往大厅里走着的秋龄同翠儿。 春红与翠儿对视了一眼,都莫名心虚起来。 秋龄笑脸相迎道:“春红姑娘不在前边儿陪客人急急忙忙回来干嘛呀!” 春红没理她,加快脚步往自家院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担心着吴公子进来时被秋龄看到又嚼舌头。 秋龄对着春红的背影啐道:“不要脸的浪蹄子,打量着谁不知道她是忙着偷人去似的。” 翠儿没有搭话。 秋龄将怒气转到翠儿身上:“把我说的话仔细记着,得了空赶紧去春红那里告我去,不要脸的东西。” 见了吴公子,春红忙递上提前烫好的汤婆子:“公子捂捂手,雨后几日回凉得比秋天时寒气还重了。” 吴公子接过汤婆子,道了谢。 春红转脸问丫头:“来的路上没遇到秋龄吧?” 丫头紧抿着嘴点点头。 春红放了心:“那就好,我是真怕她了。” 丫头开口解释道:“奴婢是说,遇到了。” 吴公子见二人神色不安,问道:“秋龄姑娘怎了?” 春红让丫头出去,对吴公子道明了原委。 吴公子愧疚地说:“也是怪我无用,连想见姑娘一面还得劳烦姑娘破费才进得这玉香院的门。” 春红这才想起来,关切地问道:“公子对丫头说前些日子情况又坏些了?” “嗯。”吴公子惆怅地说:“家中养不起下人,便把能卖的卖了,能送走的也都打发了,没人守屋,有一夜遭了贼,我宁死也舍不得当掉的祖辈传下来的几件值钱物件儿全被盗了去。” 春红吓了一跳。“被盗那日公子可在府上,没有受伤吧?”她上前拨开吴公子的衣袖衣领查看着问道。 公子放下汤婆子顺势将春红抱进怀里,没有回答春红关切的询问。 “公子会娶我吗?”春红问。 吴公子盯着春红的眼认真道:“娶。” “我攒够赎身的钱了。”春红挣开吴公子。 吴公子瞪大眼,“当真?” “嗯。” 当晚春红找到鸨母,鸨母看着春红面上泛起的潮红,有些不悦:“留谁在房里了?” 春红如实答道:“吴公子。” 鸨母动了气:“秋龄说你的话也不算冤枉,你现在还是我玉香院的人,那位吴公子早没钱了当我真不知道?倒赔了钱供男人消遣的事儿传出去丢的不只是你自个儿的脸。” 春红跪下。 鸨母像环儿使了个眼色,环儿上前扶春红坐到凳上:“这么晚了有事就说吧,我也乏了。” “回妈妈,我想赎身。”春红长话短说。 鸨母望了下周围忙着的下人们,姑娘赎身的事从来都是私下谈的,各人各价,被旁人听去了只会被后来的姑娘们压价,便道:“我知道了,你回房候着吧!” 大多青楼女子的归宿或做了压榨后辈年轻姑娘的老鸨,或是趁着年轻貌美攀上有钱有势的老爷公子做个不愁吃穿的姬妾,更多的在年华不再之后做了廉价的私娼,服侍的对象从王公富贾到平民商贩再到流氓乞丐。 极少有姑娘能像春红一样在二十三岁的大好年纪就恢复自由。 偶有恩客出手阔绰一掷千金为佳人,也不过是图一时欢娱,腻了倦了就弃之不理了。青楼出去的女子在世间无名份无家人无地位要怎样生存呢?倒头来无非两条路,寻死或再入火坑继续苟延残喘。春红不一样,她是靠着自己攒下的钱,攒下了赎金,也攒下了后半生的开支,只要节俭一些总是够的。她是俭省惯了的,即便身处纸醉金迷的富人贵族圈,春夏秋冬四姐妹里,她却是开销最小的一个。分到的银钱,客人赏赐的首饰,除却支使下人的小部分钱余下的都存下来了,好不容易才换来了今天。 当夜姐妹们听说她要赎身了都携礼相贺,只是假意多过真心,人只有在自己好过你许多时才会由衷地盼着你好,却又要你的处境不能好过她。 秋龄在房里摔东西泄愤,“她还真当出了玉香院能过上夫唱妇随的和美日子,瞧着吧,姓吴的我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只她春红当个宝。” 翠儿习惯了秋龄嫉羡旁人时的言行,默默收拾着残局。 夜色更深了。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春红把眼前的木匣子揽到怀里抱得更紧些。 伴着开门声,鸨母大笑道:“贺喜春红姑娘了。” 春红请鸨母坐定,从胸前的木匣子里拿出两摞银票:“这是五百两,劳烦妈妈这些年的照顾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