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一盏茶已经渐渐见底,高拱说得也差不多了。 他年纪大了,内阁里一天到晚的掐,也只有回来能好好跟着早慧的孙女说上两句真心话。 有时候一说就刹不住。 高胡子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一股脑儿给你掰扯了这么多朝中的事情,你怕是已经听烦了吧?” 谢馥摇摇头,眨着眼睛笑笑。 “旁人想听还求不来这机会呢,馥儿怎么会听烦?” 高拱可是当朝元辅,只在皇帝之下,可实际上,隆庆帝什么都听他的。 说句僭越的话,现在的高拱手里握着半个大明江山。 听这样的人说一席话,是真胜过旁人读十年书的。 自打被接回高拱身边之后,谢馥大多数时间都在这样的熏陶之中度过。 她跟别家的姑娘,总是不大一样的。 高拱膝下儿女稀薄,一个庶子不成器,一个嫡女已经没了,其余的三个庶女命不好,都是出嫁不久便红颜消逝。 是以,现在的高大学士府里,人丁稀薄。 除了谢馥与高妙珍之外,仅有高拱和高老夫人,另有两个毫无存在感的侧室和小妾。 谢馥在高府长大,不用花心思在姐妹间的争斗上,反倒渐渐养开了眼界。 高拱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自家外孙女聪明。 他摸了一把乱糟糟的胡须,只道:“明儿个上朝再看看,总不能让他们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时辰不早,眼见着天擦黑,谢馥起身,朝着高拱一福:“那您休息,我先回屋里看看,晚间再来给外祖父请安。” “嗯。”高拱应了一声,抬手朝门外喊,“高福,送馥儿回去。” 外头高福忙叫人拎了盏灯笼过来。 谢馥出了书房,高福就当头打着灯笼,一路把谢馥送房去。 谢馥的贴身丫鬟满月在门边已望了百十回,早听前院来人说,姑娘回来,却一直没见着人,想来又是跟老爷聊上了。 门廊下头,挂着一只鹦鹉架,鹦鹉英俊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架子上头。 “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听见这声音,满月立刻朝着院门口看去。 果然,外面灯笼亮着过来,满月忙喊了一声:“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谢馥走上台阶。 高福没上去,对着谢馥行了个礼便退走了。 满月迎上来,脸盘子圆圆的,身材有些微胖,看着可喜气,一面搀着谢馥朝里走,一面喊其他丫鬟。 “二姑娘回来了,赶紧出来伺候着!” 谢馥没怎么在意,侧头看一眼站在廊檐下的鹦鹉,一只手伸出去摸了摸它的头,算是鼓励。 “二姑娘好,二姑娘好!”依旧嘲哳难听。 谢馥笑了:“这么多年也没学会第二句好口彩,你真是蠢死的。” 鹦鹉磨磨爪,发出咕哝的声音,还生了闷气,歪过头去,竟不搭理谢馥了。 满月看着,忍不住捂嘴偷笑了。 谢馥斜了满月一眼,满月立刻不笑了。 “懒得跟这小畜生计较。”谢馥两步进了屋,只揉了揉额角,“小南那边还没信儿传回来?” “五日前姑娘才派了他出去,从京城到淮安盐城,八百里加急也要跑上一阵呢。不过估摸着也快了,姑娘您甭想这么多了,先歇下吧。” 满月伺候着谢馥脱了身上褙子,披上一件薄衫,就坐在屋里。 另几个丫鬟打来了水,满月把手袱儿放进去绞了水,再拿出来给谢馥擦手。 谢馥低垂着眼,看着自己透明粉白的指甲,眉头拢起:“近日大计,各州府县官员就要来京城。会稽谢家那边,你可听说过什么消息?” 满月的手一下顿住了,她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谢馥。 “小姐……” ☆、第006章 冯保 夜幕沉沉下来,笼罩着整个北京城。 谢馥房里的灯熄了许久。 她慢慢合上眼,许久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