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托秦峦将已誊录的明细妥善收好,明日再议。秦峦没有多问,将桌上记录堆放整齐,用镇纸压好,这才离开与同僚一同在后山帐篷中休息。 次日一早,钦差使团潦草吃过,便继续在大殿内整理誊抄。张湍与秦峦接着昨夜进度叙谈,刚念过三条,便觉出问题。 张湍叫停秦峦,随即低声道:“劳烦远山将昨夜议过的部分再念一次。” 秦峦虽不明所以,还是照办。待念过十五条记录后,张湍确信有人在这记录上动过手脚,旋即叫来楚净。因明细中有半数经楚净的手誊抄,他稍有印象,依着张湍所说寻出稍有错漏的三条记录,想要寻出册子,比照册中原始记载,却久寻不见。 “我的错。”秦峦自责道,“没料到他们竟敢暗地里动手脚。” 张湍宽慰秦峦几句,随即请他将有错漏的几处记录圈出。再加派人手寻找明细账册,同时令众人暂且不要声张。至晌午时,多数记录已誊抄完毕,仅有少量仍在整理。几人商议比对,未见端倪。 倘若账目无错,那些人又何须冒险来动手脚?而他确信动过手脚的几处记录,是与接待支出相关,改小了些数额。此前虽有滥用公款之嫌,但其并非原南省下辖州县,即便是要论罪,也与原南省各级官员无关。 顿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驿馆的马匹草料支出可有明细?” “账本上有记载,我叫他们找出来。” 他道:“要距离颖州最近的两处驿馆及邻近原南的两处驿馆记录。” 秦峦忙与楚净一同翻找,理出四个驿馆六月草料开支明细,各处账本被翻得一塌糊涂,几乎摊了满地。另有同僚一面叹气,一面整理。 四个驿馆草料支出稍作比对,不待张湍开口,秦峦与楚净皆发现了异常。三批车队在邻近颖州的驿馆停留时,前后几日的草料支出远大于邻近原南的驿馆的支出。 “这,怎会如此?”秦峦这些时日奔波,多在驿馆停留暂歇,喂马、洗马也在驿馆。辎重车队长途奔波,想要保证行速不减,喂饱马是重中之重。三批赈灾粮款,运到原南附近,都是越吃越少,但速度并未降下,不是吃饭的嘴变少了,就是负重减轻了。 楚净怒道:“这些贪官污吏,赈灾的粮还没运进原南省,就被他们给扣下了!” “楚大人息怒,只是些猜测,具体情形还要召各地驿丞审问。”张湍安抚着楚净,但篡改记录账册干系重大,如今这些账册想要妥善保管,必须加派护卫看守。左思右想,张湍揉了揉额角,只得去见赵令僖说明情况。 秦峦扶着张湍往后院,遣人一问方知,赵令僖不在院中。再细问去向,得知原南巡抚谷落萍及原南总督段然今日一早请见公主,说有要事面呈,此刻赵令僖已与二人一同下山,原东晖亲率四队护卫随行。 “南陵王不也在山上?”秦峦在旁小声说着。 张湍再问赵令彻下落,得知其亦不在后院,不知去向,御厨已得了吩咐,晌午不必为备饭,想来中午是不回观里。 在观中多日,原南省各?级官吏一向少有动作,寻常时间均在各自帐中处理各地送来的要务。今日怎突然有事面呈公主? 张湍隐隐觉得不安:“公主下山多久了?” “已近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倘若下山不坐车轿,便还未走远。 张湍侧首道:“远山,可否随我下山?” 秦峦劝道:“你眼疾未愈,何苦这样折腾自己。不妨等公主回来再议。” “不能等。” 鹿趾县汤池落毒、宛州县城门围堵,入原南省后这两次设计,令他心有余悸。昨日赵令僖刚刚处置过杨隐,秦峦带着陵北驿馆账目赶回,夜里誊抄记录就被人动了手脚。今日一早,谷落萍等人借故将赵令僖带下山去,倘若他们当真不管不顾,赵令僖怕是危险。 “山路难行,你有眼疾,如何使得?”秦峦劝道,“有何要事,你说与我听,我带着护卫下山去找。” 张湍犹豫再三,摇了摇头道:“远山好意,湍心领了。但此事湍必亲往。” 风禾子得知,遣一道士前来,可带二人骑马抄近路下山,虽然路途稍险,但能尽快追上赵令僖的队伍。秦峦见劝说不成,便与张湍同乘一骑,带着六名护卫,跟随道士一同下山。山路颠簸,马匹不知怎的竟忽然扑倒,二人双双摔下马,张湍撞上草地遮掩下的顽石,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秦峦爬起后急急将人扶起,追问状况,张湍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前行。护卫上前查看,见马已死在道上,让出匹马,继续赶路。 ? 过了晌午,追禹县城隍庙炊烟熄去,一行长队缓缓靠近。 车队停在城隍庙旁,谷落萍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