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湍为难,艰难启齿欲加劝说:“公主——” “张湍——”她叹息道,“太痛,又没力气。” 她声音愈发细弱,呼吸亦如游丝。张湍忧心她因久泡热汤脱力,只好效法从前,褪去外衫铺上浴桶,裹住她的身躯后将人抱出。 双足□□,地面泥石俱有,她便踩上他的脚面,斜靠浴桶站立。张湍目光躲闪,扶她蹬上绣鞋后,方取来衣裳,合上双眼后央她稍作配合,艰难套上衣裙。他右掌伤势未愈,绑带结绳多有不便,她含笑腾出右手,与他左掌配合,将系带系好。 “公主稍候,湍去取药。”张湍逃一般匆匆离开,竟连行礼告退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悠悠然打了个哈欠,看着掌心裂口、腕上血痕,蓦然一笑。 驿站被洗劫一空,附近未见草药,白双槐铲出些草木焚灰奉上,告知张湍此物亦可止血。张湍带着草木灰返回,见浴桶旁,赵令僖正拎着血字中衣若有所思。 张湍将草木灰轻轻倾洒在她掌心伤口处,心中疑窦忽现。 “这衣裳上的字——” “这衣裳样式、颜色确然像是尚衣监为我所制。”她讥嘲道,“可用料却错。” 张湍心有揣测,却不动声色地问:“有何不妥?” “料子虽细,却不够软。”她缩回手掌,看着掌心灰烬,满不情愿道:“这可信吗?” “公主放心。”张湍将她换下的旧衣收拢一处,捡起此前包扎伤口所用布条时方开口:“这字应是近两日所写。血迹颜色太新,较早先公主换下的纱布相去甚远。但据白双槐所说,后厨灶台应有多日未用,恐怕这讯息并非次狐女官所留,而是凶手在得知公主幸存后,留的后手。” 她愈发好奇起来,提起血衣左看右看道:“留个模棱两可的消息,想引我们去哪儿?” “自此地归京,若依血衣所指,较大城池皆会避开,囤粮重县亦在其列。只有两三条小路可行,行路途中补给困难,且沿途多山多川,有遇山贼河匪之患。”张湍迟疑许久,“此地并不安全,还请公主早下决断。” “你刚刚说囤粮重县?” “是,‘庾’亦指谷仓,若避‘庾’字,此地也当绕行。” “就去这儿。”她丢下血衣,“叫小白和阿宝别忙活了,现在启程。” 白双槐与庄宝兴得令,将自驿馆四周搜集到的可用之物带上,四人再度启程,沿途少见村镇人烟,便猎野兽、觅野果、饮山泉。五日后,四人踏上平整过的宽阔大路,路上有车辙碾出的深深沟壑。 “禀公主,咱们离禾丰县不远了。”白双槐下马看过车辙后道,“看车辙深度,近期应有载粮车队经过,车辙印间还有些谷物。” 她向着前方遥遥望去,未见城墙,便吩咐道:“阿宝,你去探路。” 庄宝兴纵马疾驰,她则与张湍一道,跟在白双槐马后缓缓前进。 晴空湛蓝,清风徐来,马蹄信步向前,于林道间悠然闲适。张湍轻握缰绳,尺寸之隔便是赵令僖,他默然良久,方开口问道:“公主令信全失,如何调动此地驻兵?” 囤粮重县,必有重兵。 赵令僖此来,确为驻兵而来。 “不必调兵。只需将粮仓付之一炬,此地将士自会八百里加急向京中报信。” 张湍骤然拉紧缰绳,勒马停足。 “粮仓攸关千万百姓生计,烧不得。”张湍凝眉下马,慎重行礼劝道:“还请公主另觅他法。” “你也说了,现下我令信全失。又无随侍,禾丰县将士不认得我的脸,无法调兵。况且还有逆贼藏于暗处虎视眈眈。”她两手一摊无奈道,“我也无计可施。不如你来想个办法。” “先往驿站稍作歇息,湍自当竭尽全力,护公主安?全回京。” 身后大道上,一阵烟尘袭来,庄宝兴探路归来:“回禀公主,前路并无异样,可安心前行。再五里地就到禾丰县,因路有曲折,故在此处望而不见。” “先去禾丰县。”她头颅一歪,笑看张湍道:“姑且先听你的。” 张湍稍松口气,这才上马跟随庄白二人赶往禾丰县城。 城门关卡较为松散,四人未费周折直奔驿站。驿站不大不小,却已几近住满,只余间促狭小屋,常年荒置。驿丞眼光毒辣,看出张湍并非等闲之辈,所携女眷虽未佩珠饰,但气度衣着皆不寻常。稍加思索后,提议让出自己的屋子供他们暂住。 “如此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