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水中。 此举已悖礼教。 可昨夜寨中,是她先起弦音,拨动情思。 微烫的水熨帖双足,缓缓纾解久行的酸痛。屋内静谧而又安逸。她转腰伏在被上,在安逸中沉沉睡去。她不愿再多想。直至梦中,温热的掌捧起脸颊,粗糙的茧磨过嘴唇,她在滚烫的遐思中惊然乍醒,心如船顶雨珠乱跳。 室内不知何时焚起香,沉静绵长,是安神香。 却难抚她心神。 她身上盖着温软的被褥,半掀褥子起身,发觉衣衫已被解去,换了套崭新的里衣。 张湍不知去了哪里。 枕边叠着套干净的袄裙,淡黄的面料,素雅柔和。不是她的衣裳,但看模样应是新的。她起身换上衣衫,披散着长发便向屋外去。 善堂楼内无人,后院传来吵闹声,还有些叮叮当当的声响,吵得她头疼。待走进后院,她才发觉,昨夜闯寨的武夫们,此刻正在后院和泥晒砖、锯木劈柴。一问方知,这是想在后院新起间屋子,再制几张桌椅。新屋可作学塾,善堂收留的孩子们能在这儿读书识字。 “学塾?”她四下看去,未见张湍身影。 “舒公子说要长住,想要开办义学,我们在这儿盖新屋,他去城中找大户们借学具去了。”撷春笑意盈盈捧来些细枝干柴,“托娘子的福,这些孩子们也能有识字的一天了。” 这便明了。她说五日后重回山寨,是因晏别枝死前曾说,近处几座山头都已在他掌控之中,且都经过训练。倘若她能顺利将这些贼寇收入麾下,来日举事便有了最初的队伍。想来张湍是猜到这些,才会说要长住。 他离任在外,是为体察民情,终有一日要回京复职。 “娘子,外边来了些人,要见娘子。”小女孩匆匆跑到她的身边,抱住她的双腿,抬头笑说。 “见我?”她心觉莫名,由着小女孩握住自己手指,将自己拉到门前。 善堂门前,数十名衣衫破旧、形容枯槁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看到她出现在门前,纷纷俯身跪地叩首:“谢喜娘子救命大恩!谢喜娘子救命大恩!” 此起彼伏的声响在善堂前不住徘徊。 是从寨中救出的那些女子和她们的家眷,聚集在善堂门前,向她叩首致谢。从前无数人在她脚边匍伏叩首谢恩,都不及今日令她心中震颤。 “听说喜娘子要在善堂办义学,我们没有钱,但是有力气。”几个稍微结实些的汉子直起身,“帮娘子盖屋铺瓦,挑泥搬砖,都不在?话下。” 周围人附和,那些女子又道:“我们虽什么都不懂,但织布洗衣还是会的,也能来善堂帮忙。” “你们——”她沉吟许久,本想拒绝,可看着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最终柔声笑道:“你们吃苦受累好些日子,养一养伤病,等精神好了再来帮忙。” “娘子,”远处角落有一女子吞吞吐吐,犹豫再三道:“我有件事想请娘子帮忙。” 她走上前,躬身将近处几人扶起,后边的人不愿让她受累,自行爬起身来,同时让开道路。她走到那名女子身前,扶着她的手臂想将人搀起,那女子却刻意躲开,摇摇头说:“这事我跪着说才心安。如果娘子不想听,我就不说。” “你的礼我已受了,岂能不听,站起来说吧。” 女子迟疑再三,最终缓缓起身,低声道:“这事能不能私下里说?” 她转身看向众人道:“你们都先回吧,记得养好身子,善堂还等着你们帮忙。” 等人散尽,她带着那女子入善堂坐下,端盏热茶,令其放松心身后缓缓道来。 “我家妹子,是被她丈夫送给寨主的。”女子刚说一句,肩背便不住发抖:“托娘子的福,人囫囵救了回来,可是回家后,她丈夫不肯要她。说她被山贼们糟蹋过,不干净,不配进家门。我家妹子一晚上投了两次井,我怕她再想不开,把她捆在床上。娘子——”说着,那女子又跪下:“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想求娘子想想办法。娘子连那些山贼都能制伏,帮帮我这可怜的妹子肯定不是问题。” 凝眉听完,她将人扶起后道:“你先回去,将你妹妹带到善堂来。” 白双槐领命套上马车,带着那女子回家接人,出门时与张湍擦身而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