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拿起画卷告辞。 玉竹在路上轻声道:“老夫人可真疼二姑娘呢,奴婢刚才瞧见她好几匣子的血燕,可大房这儿一点都没有了,夫人上回还与厨房管事说,若在哪家铺子瞧见的话,全都买回来不吝价钱。” 这又有什么奇怪?杜若道:“二姐姐身体不好,祖母定然会疼她,不说祖母,便是我也该把补身的送给二姐姐。” 自家姑娘真是大方,一点不计较,玉竹有些替她委屈,毕竟姑娘是大房的嫡长女呢,杜家全靠着大老爷才能一直有这富贵,所以府里的好东西都该归姑娘,不过她想归想,到底没有说出来。 甬道上,下人们仍在来来去去的搬东西,其中有件大的,六七个人抬,杜若认出那是祖母的双月洞喜鹊架子床,想起那时刚来晋县,祖母成日里说晚上睡不好,念叨那祖上传了百来年的大床,父亲没办法,只好派人去金陵抬过来。 幸好金陵那时已不在打仗,母亲还说自己不舍得扔东西,祖母其实更甚,不过她也喜欢那张床。幼时父亲出外打仗,她常陪在祖母身边,小小的一团总在床上爬,那时觉得这床好大呀,怎么也爬不到尽头。 小姑娘在阳光下笑得傻兮兮的,眸光似横波,荡起一湖涟漪。 杜凌在远处叫道:“若若,你怎么到处乱跑呢?” 循声望去,看见哥哥,她走过去,把画卷一扬:“我去帮二姐姐了,她送了我画呢,你瞧瞧……”她展开来,再抬起头,却发现杜凌身边多了一个人。 贺玄。 五年前贺玄生父战死沙场,从那一日开始,父亲便很照顾他。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贺玄,他穿着黑衣,削瘦冷漠,明明是温暖的三月,他却像站在寒冬里,纷飞大雪从周身洒落,谁也近身不得。 她那时尚小不知害怕,哪怕是这样的贺玄也没让她吓得躲起来。 父亲让她叫他玄哥哥,她嘴甜,张口就来。 但到现在,她再也叫不出口。 母亲以为她长大了,脸皮薄怕羞,但她心里清楚,是因为这几年聚少离多,有次他从襄阳回来,母亲与她正当在赵家做客,她趴在窗口看见他立在庭院里与赵坚说话。他穿着漆黑的衣袍,却披着赤红的斗篷,头上的金冠闪闪发亮,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瞧见她,他也没有过来说话。 以后再相见,莫名的就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或许他们原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她渐渐的将他淡忘。 可现在,她却知道了他的将来。 杜若有些心乱,不明白为何贺玄会做皇帝,那些梦实在太荒唐了,可偏偏梦到的都已成真,她弯弯的眉略颦,偷偷瞧了贺玄一眼。 去年他去岭南镇压起义,扩充赵坚辖下领土,壮大大燕军队,已是有一年未见。 但十八年岁的年轻男人仍如往昔,墨色的锦袍穿在身上,像浓郁的夜,他隐于黑暗,不动声色,腰间的长剑却焕发出夺目的光彩。那是前几日赵坚封他为雍王时所赐下之物,宝剑赠英雄,好彰显他对这位年轻王爷的看重。 赵坚在外便常说,他是把贺玄等同于他三个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 他大约没想到,有一日贺玄会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