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翻动之间,能看见蒸腾的热气。 “想不想吃?”他问她。 肚子里清晰地一声响,花月咽了口唾沫,抿唇。 他这摆明是在戏弄她,要真是给她吃的,又何必有此一问。 花月别开脸,捏着千层糕道:“奴婢吃这个就成。” 白花花的粥移到她眼皮子底下,他问:“真的不想吃?” 花月一本正经地答:“清粥无味,哪有千层糕来得软糯香甜。这糕里有一层是艾草蒸的,对伤口止血也有好处,吃两块下去就饱足了。” 说着说着,自己都快信了,花月捏着油纸,满脸的清心寡欲。 然而,一勺清粥递了过来,李景允面无表情地命令:“张嘴。” “啊。” 清粥入喉,下巴被人合上,李景允慢慢凑近,替她揩了揩嘴角,一字一句地教:“说好吃。” “……好吃。” “说还想吃。” “……还想吃。” “说求求了。” “……求求了。” 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李景允又给她舀了一勺:“乖。” 这是她夸旺福用的词。 花月看着他,心里满是悲愤,一口含下,恨不得把勺子咬碎。 “对了。”李景允慢条斯理地搅了搅粥,“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回主院去如何?” 鼓囊囊的腮帮子一僵,花月看了他一眼,咽下:“公子,将军有令……” “我爹让你守着我,可这回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就死在掌事院了。”李景允挑眉,“放你回主院都算恩情,你还不想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花月点点头,恭敬地问:“公子还记得奴婢是为什么进的掌事院吗?” “……”李景允心虚地抬头去数房梁上的雕花。 花月笑得温软:“若是犯了旁的过错,公子要奴婢回主院,奴婢绝无二话。可得罪了贵人,被掌事院传唤,奴婢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甚至还会连累夫人。” 李景允白她一眼:“你怎么不怕连累我。” “公子保得住奴婢。”她垂眸,“整个将军府,只有公子保得住奴婢。” 若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罪名,那将军与夫人还能护她一护,可这种说不清也解释不了的小女儿呷醋再加长公主护短,就算是将军也没法子。 这人看事倒是清楚明白。李景允有些意外,盯着她打量两眼,轻笑:“你若执意要留在东院,那可就得听我的。” 花月的笑意凝固了。 面前这人掰起指头来,眼瞳里的墨色打着愉悦的卷儿:“第一,我想出府,你不许拦着。第二,我去哪里,你不许告诉我爹。第三,不许把我骗进主院。第四……” 她慌忙伸手按住了他伸出的手指,温暖的掌心一裹,笑着将它们一根根压回去,讨好地摸了摸:“奴婢要做事讨活路的。” 李景允不高兴地抬了抬下巴。 花月赔笑,替他将手指一根根竖回来:“第一,奴婢可以不拦着,但奴婢要跟着。第二,奴婢可以不告诉将军您去了哪儿,但若要撒谎,公子得替奴婢圆着。第三……” 摩挲着他的无名指,她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夫人真的很想见您。” 李景允别开了头,神情倏地厌倦,周身的气息也突然低沉。他想抽回手,花月察觉到了,立马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的手牢牢抱住。 毕竟是亲生的母子,哪来这么大的仇,提都不能提? 不过鉴于她是有求于人,犹豫片刻,花月还是抵着他的无名指竖了起来:“好吧,这第三,奴婢也应了,您不去主院可以,但买簪子让奴婢去送总行吧?” 李景允分外纳闷:“你哪来的勇气与爷讨价还价?” 花月眨眼,想起他方才教的,双手合拢,乖巧地朝他拜了拜,眉梢低垂:“求求了。” 李景允:“……” 抹了把脸,他莫名也有点悲愤,拂袖站起来,没好气地把碗塞给她:“粥喝完,继续养着吧。”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花月抬头,朝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可不等她问,这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花月抱着粥碗,开始愁眉苦脸。 “殷掌事。”没一会儿,八斗从外头探了个脑袋进来笑道,“厨房的小采姑娘说想来看看您,问您可有空?” 花月一愣,想起那日走廊上见过的丫鬟,眼眸微动:“会不会打扰公子休息?” “不会不会。”八斗往外看了一眼,“公子爷又出去了。” “嗯,那让她进来。”花月笑了笑,“我在府里,也就认识这么几个熟人。”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