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墨盒的人……程太尉高声:“墨盒的人,就是为你陪葬的!他们本来不该死,都是因为你死的!该愧疚的人,是你!” 李信没有生气,让程太尉失望了。 程太尉发现这个郎君,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随时能够热血冲头不管不顾的少年了。他句句戳着对方,对方竟然面不改色,丝毫不为他的言语所动摇。李信的心,千锤百炼,坚韧无比。李信手指一松,手里的箭再次冲出,这一次,笔直地射中了程太尉的咽喉,将他拖到了地上。 李信收起箭,说:“该愧疚的人,不是我,从来就是你。” 程太尉睁大眼睛,死前余光,看到天上的鹰再次飞下来,冲着他的尸体而来。他死前,仿佛看到了无数人站在星空中,俯眼看着他。那么多不认识的将士,带着血,站在火海中,目呲欲裂地看着他。 还有先太子张术,先帝张桐,先皇后程漪……他们也站在那里,望着他。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死去的生命。 星光朗朗如洗,千万年时光在其中交替流转,一轮又一轮。这些人等着,看着——看他何时命丧,何时自掘坟墓! 程太尉死不瞑目,却也不需要瞑目了。苍鹰从空中飞下,收取了他的尸体。李信的大军包围了那些私兵,程太尉已死,私兵们茫茫然,在有第一个人带头后,其余人,纷纷丢弃了武器投降。 时日一径到了六月。 宁王夫妻已经离京,李信在外征战尚未归来。 烟雨蒙蒙,闻蝉站在未央宫最高的楼上,看着天地浩雨。青草芬芳,蜘蛛结网,仓庚喈喈,还没有到暴雨时节。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天地起了薄雾,城中楼阙笼罩在水雾中,飘飘渺渺,如仙境般好看。 青竹为闻蝉撑着伞,小心照顾着女君已经隆起来的肚子。她小声指着城中楼池说话,语气活泼,逗引闻蝉笑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气喘吁吁地跟上来通报一声时,那人已经接替了青竹的工作,拿过了伞,亲自为闻蝉举着。青竹欠身后带领侍女们退下,闻蝉仰起头,看到李信的面孔。她目中笑意涌起,道:“你回来了?程太尉已经解决了么?” 李信“嗯”一声,伞罩住闻蝉,低声说她:“下着雨,跑出来干什么?” 闻蝉微笑:“知道夫君要回来了,所以出来迎接你啊。” 闻蝉说话这么甜,李信眼中也染上了笑,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肩。他在外征战时何等英勇威猛,一到闻蝉这里,听她说两句话,身上的硬骨头好像都软了下来。他懒洋洋地搭着妻子的肩,笑问:“等我干什么?小心跑来跑去,惊着了我儿子。” 闻蝉才几个月啊,李信就“我儿子”了。 闻蝉笑眯眯道:“等你回来,告诉你说我想好了啊。夫君你要做皇帝的话,我肯定陪着你。夫君不要小看我,我深思熟虑后,觉得我并不比你差。” 李信笑一声,没说闻蝉。闻蝉是真的深思熟虑了几个月才给他答复,作为枕边人,他对闻蝉不敷衍他的态度,格外的受用。他就没见过像自己媳妇这么好的女人,做什么都能戳中自己的软骨头。她就随便走一走,随便站一站,自己都感动得受不了。 李信豪情万丈,在妻子肩上一拍:“好!这大块大块的土地,为夫和你一起看!” 闻蝉心里想读了这么多书,说话还是这么糙…… 闻蝉伸手指着雨雾中的重重影子,依偎在李信怀里,问他:“你指的是这大好河山么?”她心里想看看你那形容词,再看看我的,表哥你羞愧不羞愧? 李信不羞愧。 李信兴致盎然,牵着闻蝉的手,指点给她看各处城池是哪里。他握着她的手,低头亲她的额发,郑重其事说:“知知,你指吧。你指哪里,我就打哪里。” 闻蝉定定望他。 好一会儿,她反手,握住他粗糙的指腹。她并他共看这江山如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