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窄逼、简陋的屋子,除了桌椅和张小床,别无他物。窗外黑蒙蒙的,看不清是哪儿。 樊佳轻声问:“有手机吗?” 陈昭辞还低着头:“丢了。” 也是,倘若他还带着手机,早被尤明许他们连窝端了。 樊佳的嗓音依旧柔和:“那我们……走吗?” 他没吭声,站起来,背影像一座阴郁的山丘。樊佳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拉开门,一股凉风窜进来,外头黑乎乎的一片,隐约可见建筑景物。直到这一刻,樊佳的心才好像摇了很久的可乐瓶,终于打开盖子,气泡“嘭”的冒出来。她知道自己赢了。 两人走到屋外。周遭都是平房,路旁还有空着的摊位。远处还有高低林立的建筑。樊佳没想到陈昭辞居然把自己关在人口这么密集的位置。只是此刻,天还是漆黑的,狭长的小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樊佳爬上洞口前,口袋里就装着段绳子,她掏出来,问:“我能不能……” 陈昭辞的眼睛里已没有任何光泽,盯着她的绳子看了几秒钟,说:“你说过的话,会算数?我现在向你自首,就会从轻判。我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樊佳用力点头。刘伊莎是过失致死的,陈昭辞并没有参与凌辱,处理尸体也是被上司所迫逼不得已。 “那等我坐牢了,你会回来看我吗?”他又问。 樊佳答:“会,我保证。” 他这才抬起眼皮看她:“我希望再见到你。” 樊佳笑了,只是笑,夜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头发,并不说话。 陈昭辞把双手伸到她面前。 樊佳很快在他的双手腕上打好死结,静默了一瞬,拉下他的衣袖,挡住绳结。他不吭声,只是看着她的动作。 “这是哪里?”樊佳问。 陈昭辞说了个位置,樊佳吃了一惊,这里居然还在那片贫民区,陈昭辞把她藏在了众人眼皮子底下。但樊佳对于怀城到底不熟,努力辨着方向。这时陈昭辞开口:“大概走20分钟,有个派出所。” 樊佳感激地看他一眼,陈昭辞不吭声,在前面领路。 天空还是如浓墨般散不开,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隔了一米左右走着。樊佳也怕他心态再波动,时而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譬如冷不冷,大概几点钟了,贫民区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理分布。她生性本就开朗,如今陈昭辞已在她掌控之下,心情轻松,偶尔还冲他笑了。陈昭辞虽笑不出来,但心结似乎有些纾解,眉眼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樊佳想想也觉得挺奇妙的,自己居然跟一个心理变态的罪犯达成了和解。这种感觉不赖,就好像原本千疮百孔的一块石头,可你居然把它修补得终于有了一丝圆润温和的轮廓。她想,等待会儿回去了,一定要和尤姐、梦山大猪头他们,好好说说这一路的经历。尽管杀死赵菲儿的那名真凶还没抓到,但刘伊莎之死算是被查得一清二楚了,总也算有所斩获。 尽管子夜寒冷,寂静漆黑,只有她和一名有罪之人结伴而行。可她的心中暖洋洋的,充满了阴霾散尽后的希望。 这时两人拐入一条更窄的小街,路面脏得很,到处都是泥水,还有鱼腥臭肉烂掉的菜叶味儿。街的两旁稀稀拉拉放着些空摊位,不远处是一家农贸市场入口。路的尽头笼罩在阴暗里。 陈昭辞停住脚步。 樊佳心头一跳:“怎么了?” 他答:“我想一下,是走哪条路。” 樊佳盯着他,语气柔和:“别急,慢慢来。应该就快到了吧?” 他答:“嗯,就快到了。”看她一眼,到底露出一点苍白却柔和的笑,带她继续走。 樊佳见他带自己拐入一条更宽敞的行车道,还有路灯,心神一稳。 两人走了一会儿,他说:“天好像快要亮了。” 樊佳看了眼天色,微笑:“是啊。” 陈昭辞说:“你希望天亮吗?天亮了,我就要去坐牢了。” 樊佳于是明白了,也许是恐惧,挣扎,和彷徨,令陈昭辞感到慌乱了。她不答反问:“你呢?希望天亮吗?”尽管被困数日,身体状况极差。但他如果这时反悔要跑,樊佳决意拼了命也会把他抓回去。 陈昭辞答:“我不知道。” 樊佳轻声说:“总会天亮的。早一点过完黑夜,就会早一点天亮。”说完伸手,握住了他的。陈昭辞感觉到她的手,比自己还冰冷很多,却也柔软很多。他任由她握着,怜悯也好,鼓励也好。当他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她是否只是在耍心机时,却看到了她清亮坚定的眼睛。那真的是一双刑警的眼睛。 “快走吧。”他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樊佳心想自己应该是成功稳住他了,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