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心中郁结一朝得解,又知女儿已经有了身孕,病也好了大半,当即下榻起身。 仆妇见她一早醒来还病恹恹的,见了一面归宁的小乔,便精神健旺,走路也不要人搀扶了,都惊呆不提。 …… 小乔探完丁夫人回来。得知父亲还留在书房,并未出去。知他应也有话要和自己说。便过去了。 书房里乔慈也在。父子正说着巨野城的兵事。小乔敲门而入。乔平让儿子暂时出去,道:“如何,你伯母可好些了?” 小乔微笑道:“伯母好多了。” 乔平点头:“如此便好。她从前待你如女。你堂姐不在,你这趟既回家,多多相陪宽解她才好。” 小乔答应。父女二人再说几句家常。乔平便从案格里取出小乔当日让乔慈带回来的那封信,搁于案上,道:“你的信,为父看了。”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小乔知道要进入正题了,注视着父亲。 乔平双手背后,在房里慢慢地踱了几步,忽然道:“蛮蛮,你实话和为父讲,魏劭可是虐待于你了?” 小乔一怔:“并无。他……他待我还算是好的。” 乔平仿佛不信,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皱眉道:“蛮蛮,你若真遭魏劭私下虐待,不要隐瞒。为父虽无能,但也不会坐视不管,任你遭受欺凌!”他的语气,听起来颇重。 小乔知道应是自己的那封信让父亲起了这样的疑虑。忙道:“父亲,绝无此事!君侯待我……处处合乎礼仪。我如今在魏家过的很好。” 乔平再端详她片刻,终于慢慢吁出一口气:“如此便好。杨奉当日回来对你伯父也说,幽州之行,魏家以姻亲之礼接待,徐夫人宽厚待人。慈儿所言,也相差无几。故我见了你前次叫慈儿带回的信,难免疑虑。既然如今魏家纳我乔家为亲,女婿也无凌虐,女儿你为何如此忧心忡忡,力劝为父未雨绸缪,要防范魏家日后要对我乔家不利?莫非你是探听到了什么风声?” …… 小乔两个月前来的这封信,对乔平造成的震动,其实可谓不小。 虽然此前,他也心知嫁女儿过去,未必真就能化解魏家对己的怨隙。但他从未真正想过是否会有那么一天,燕侯魏劭会无视婚姻盟约的存在,对乔家施加复仇的举动。 他被女儿的这封信点醒了,尤其,信中她的语气郑重异常。 乔平细思,想到魏劭十八岁时对付落入他手的另一仇家李肃的情景,不寒而栗。 当时李肃满门被斩于东海之滨,李肃本人遭凌迟,千刀之后被剁成肉糜喂入鱼腹。 十年前魏经父子固然是直接丧命于李肃之手,但当时,乔家也难辞其咎。 魏劭既然如此痛恨李肃,下了这样骇人听闻的狠手,没有理由仅仅因为乔家嫁去了一个女儿就化干戈为玉帛。 女儿是魏劭的枕边人,朝夕相对,对其人了解,自然要多余外人。 她不但有了隐忧,还出言提醒自己,则绝非杞人忧天,必是觉察到了什么。 从收信后的第一天起,乔平就一直在心里反复思量。此刻女儿回到了家,自然开口询问。 …… 小乔说道:“父亲,女儿心目之中,父亲和阿弟,不能离弃。是故再不敢隐瞒父亲,女儿出嫁前的一晚,曾有过一个梦魇。梦魇真实异常,便如女儿亲历了此后接下来的一生。在梦中,夫婿魏劭日后雄霸天下,对魏乔两家当年的怨隙却依旧耿耿于怀,他施加报复,乔家的下场,也与当年李肃相差无几。女儿自梦中醒来,惊惧不已,深有一梦历尽一生之感,更觉冥冥中犹如启示。当时还不敢告诉父亲。嫁入魏家之后,这一年以来,女儿无时不刻战战兢兢。虽蒙魏家祖母厚爱,多有提携,祖母亦慈济在怀,放开了两家旧事。只女儿观我夫君,他却恨意深刻,恐怕难以彻底化解,何况当初娶我,也非出于他的本心。日后若祖母百年,情况如何,实在不得而知。女儿越想越是担心,唯恐当日梦魇他日成谶。是故下定决心给父亲写了这一封家书。意在提醒父亲,即便魏家不恨,我乔家也要未雨绸缪,多做些防范,总是没有错的。” 乔平怔怔望着女儿,说他此刻心底犹如惊涛掠过,也毫不夸张。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年还未满十六的女儿,心思竟然如此沉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犹如醍醐灌顶,他当场定在了那里。 “父亲,当今乱世,你当比女儿更清楚,唯兵强马壮,才是唯一自保之路。其余种种,譬如盟约,不过昙花一现。至于婚约,更是不值一提。我在魏家为妇,自然会尽我能结好两家关系。但从今开始,父亲更当想方设法招贤纳士,壮大兵马,如此万一日后有变,也能谋一后策,不至于任人鱼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