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灵芝同我说过他的名字,他姓许,名语冰,字一季。他的故事我大致知道一些,因为许家家主其实同宋国舅旧日里就有些牵连,当然,同陆相也有关系。 灵芝是陆相家的人,自然不会说陆相与许语冰的旧日恩怨给我听,即使要说,也是省略了过程的。唯一避不开的一桩,就是当年叶姑娘险些嫁了许语冰。 当年的旧事已不可寻,叶姑娘如今成了活死人,成日里昏睡,除了还在呼吸,已经同一个死去的人没有甚么分别。我不知道许家家主清不清楚叶姑娘的近况,但旧日身边的人半死不活,任谁都是不好受的。 我爹说我任何事都写在脸上,此刻我看许家这位掌家者的眼神就不对劲了,大概是同情,或者是怜惜。 男人看着我笑,说:“不知在下有甚么值得崔姑娘同情的?” 啧啧,看看这人,敏感又多疑。即使是我在揣摩他的旧事,可他这样戳穿我,于他又有甚么好处。我仰起头,“许家家主,您是不是这些年太过郁郁,人都不好了?” 如果灵芝在我身边,大概会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天知道我会这么惹人嫌,见人一面,就开始戳人旧伤疤。 那人不同我计较,只招来一个丫头,“带崔姑娘去休息。”然后看着我,“若是崔姑娘放心的话,这借据先摆在我这里,今日时候不早,有话明日再说。” 我抬头看斜阳,确实快要日落,我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丫头领着我离开这间屋子,走向另一个方向,我叹口气,双手捏在袖子里,步履有些缓慢。其实我不放心借据摆在他手上,但我不能说。 如果许家执意不还钱,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我选择信任。既是对于许家钱财雄厚的信任,也是对那位迷一般的鲜少露面的许家家主表示信任。 丫头带着我去了一处小院落,里头搭着葡萄架,葡萄架下是摇椅,我瞧着喜欢,便伸手摸了一摸,丫头回头看我,说:“崔姑娘晚间就在此处休息,会有人送上膳食,如若家主召唤,会有人通知姑娘的。” 说罢,那领路的丫头就要走,我踏进屋子,心中只得一个想法,许家果然有钱。 地上铺着鲜艳厚实的羊绒地毯,这种地毯我曾经在李绛的宫殿里见过,她做了李夫人之后,项帝为了换取她的情报,几乎是千金万银的供着她,她廊下的鸟儿,门上的珠帘,地上的毯子,无一不是金贵之物。 此刻在许家,八宝架上摆着前朝的粉彩盘,那里有一对斗彩花尊,看那挡风的屏风,都是赤金包玉,我凑上前一看,那不是玉,竟像是冰种翡翠。我屋里就曾经有一件蓝田暖玉的屏风,上面雕刻莲叶何田田的景致,若有风吹,则要莲叶摇荷花动。 我家里那扇屏风已经足够难寻,许家这一面却更为矜贵,这一扇屏风全为翡翠所制,上头翡翠为绿,工匠雕了几间茅屋,几个孩童,一弯小桥,一排流水,岂不正是小桥流水人家。往下头看,翡翠又呈绯色,晶莹带红的翠色抹在下头,工匠雕了一爿桃林,桃林下站着一个着翠衫红裙的姑娘,我手摸上去,这样大的翡翠,这样细致的雕刻,不知道流出市面得值多少钱。 日头西下,天色渐渐暗了,外头走廊有丫头过来点灯,我在屋里站着,有一人道:“崔姑娘好,婢子是小桃,这几日专程伺候姑娘,姑娘有甚么需求都可以同小桃说。” 我转过身去,瞧见一个穿丁香色的小丫头冲着我笑,她问我:“天暗了,姑娘是否需要点灯?” 我点头,她便弯腰挪开琉璃灯罩,拿火折子燃了里头的蜡烛,那蜡烛易燃,又似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飘出来。我指着那灯,“这是什么味道?” 小桃说:“回姑娘的话,这是薄荷兑风铃子的香味,可以驱赶蚊虫的。” 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从蜡烛里飘出来的?” 小桃点头,“是啊,咱们夏日用薄荷,冬日用金桔或者寒梅,这香味都是掺在蜡烛里的,家主说了,夏日熏香,热得很,也闷得慌。” 我很想歪着头,说一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