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贺榕的洞府,他许久未归,不知那孩子这段日子过得怎样,修行有没有遇上困难,在其他长老那儿可否习惯,有没有受人欺负……然而他的动作马上僵住了。 不行。不能去。 脑内有个声音提醒自己。 现下若是见了对方,自己没有信心能控制情绪。若是魔气还有残余,自己忍不住对他做下错事……玄沄就这样失神般坐在榻上,引得那女子担忧问道。 “真人是否身体有恙?可否容我切脉?” 玄沄像要把胸中浊气呼出般叹了口气。 “真人?” 他阖上眼。 “……有劳仙子了。” 第125章 栖鸟之歌(七) 那是一切错误的起点。 若玄沄此时执意前往,便会发现贺榕倒在自己的洞府内魔气缠身,痛苦难当。 那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若玄沄出关后能仔细探查贺榕灵力亏空的真相,便能发现他此时修为阻滞,金丹危在旦夕。 可是玄沄什么也没做。他误把那魔头当成自己失控的根源,迫切想要将它除去。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追回那安逸平凡的日常,以至于没有留意贺榕眼中潜藏的悲哀——他以为对方只是不愿同自己再度分别。于是他向他许诺,下次定会带上他一起。他们一起出外历练,欣赏这人世繁华,踏遍所有已知或未知的风景。 孩子用力点了点头。拉着他的衣角,神色是显而易见的喜悦动容,却又隐含着难以言说的心酸。 玄沄再次转身离去。而这一别,他们便是天人两隔。 那是对他目空一切的惩罚。 黑天魔王在剑阵中负隅顽抗,见无法正面取胜便试图夺舍,玄沄竭尽全力同他争这躯体的所有权。他必不能输,还有人在等他,等他回去兑现诺言。 在浑浑噩噩之际,玄沄知道自己被带回了罗浮山,关押在后山禁地里。掌门师兄并未放弃他,还一直请人为他医治。但是心病还须心药医,玄沄清楚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役全凭他是否能坚守本心。那魔王编造出了各种声色犬马的幻象,试图滋生玄沄的欲/念,扰动他的道心,但是玄沄咬牙硬挺着,用元神不断抵挡着魔气入侵。 然而那又谈何容易。 在那些幻象里,众多熟悉的角色粉墨登场。时而是幼年时的乡民们指着他破口谩骂,说他是个弑母克父的煞星;时而是外院众弟子撕碎他的课本,踩着他的头笑他是个痴儿;一会儿场景变成了门内大比,自己被对手的暗器从背后穿透,口吐鲜血;最后是师尊冷冷俯视着他,说他没资格留在聚清观,还不快滚出门去。 那一幕幕都是他的隐痛,他的悲哀,他的恐惧,但是并非无法化解。只要他还保留着心头的一点清明,就能将这幻象一一消去。可是那魔头似乎清楚他吃软不吃硬,于是化作了贺榕的样子来诱惑他,将他气得五内俱焚,毒火攻心。魔头哈哈大笑。 “我就说吧!是个人都有弱点,你的弱点就是你那宝贝徒弟!瞧你急得跟个什么似的!若我现在演一出他被人糟蹋的戏,你不是要被活活气死过去!” 魔王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嘴胡扯倒是点醒了玄沄。反正一切皆是幻象,真正的贺榕还在外头等着自己,那自己必须戒嗔戒躁,战胜心魔。玄沄开始将最后的真气聚于丹田,抱元守一,配合这山中的降魔大阵,一点点用元神之力将那体内魔气逼出去。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哪怕他花费数十年,数百年,他都能凭借对贺榕的那份念想,咬牙忍受这令人癫狂的剧痛。只要能再一次用自己的双脚走出去,只要能再一次见到贺榕,即便他此后境界跌落,堕为凡人,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所以当那魔王又化作贺榕的样子拥抱他时,玄沄无动于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