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是在考核她了。 话说起来,赵敏禾活了两辈子了,无论哪辈子都好命的很——都是富贵之家,双亲慈爱,还都有很疼爱妹妹的兄长。上辈子的事其实已经随着她这世的成长越来越淡了,但上辈子家人的关爱却还是清晰如明镜的。 只可惜她上辈子的身体实在不争气,一切剧烈的运动都与她无缘,家人倾尽全力也只留下了她十八年,这比医生曾经断言的“她活不过十二岁”其实已经多了六年了。 这辈子,她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刚开头的几年她沉浸在对这陌生世界的不知所措中,加之上辈子因身体关系而沉静下来的性格,让她对外界的反应总是表现得老成持重。 她这辈子的父母曾有段时间对她幼时的不爱动弹而忧心不已,好在,后来她便明白其实她这世的父母为她付出的并不比上辈子的少,两边其实没必要分出个高低来。自此之后她才全心全意接受了自己的新人生。 唯二的遗憾,一是她不知上辈子她病逝后留下的家人会不会为她的死亡太过伤心;二则是这辈子她生长的环境,虽则民风开放之下,女子多有剽悍之辈,时人一声笑谈之后也不会有像她上辈子听到的“嫉妒乃七出之一”这样的理论云云,但风气终究不如上辈子那般自由。 第一个遗憾恐怕她此生都无法明确知道详情了;第二个,这么多年来她虽然一直没有完全适应,但也十分庆幸她的祖父、父亲都是武将,生性豪爽大方,对她的拘束也少。 而母亲虽然温柔,但在教导她一事却从来严苛。不过赵敏禾也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她,吴氏因她与双亲年龄相差太多,怕将来自己和赵毅过世后她还不够稳重,在婆家站不稳脚跟。其实吴氏对她的疼爱,一点儿都不比父亲赵毅少。 吴氏喜欢在实践中教导她,像今天的情况,她本可以在宴后叫住她,直接将需要送出的东西一并交给她,顺便指点她也是一样的。可吴氏却是一言不发,任她自己想。 在崇州时,这样的情况也有过几次了,用吴氏的话说——“趁着你如今年纪小,多犯些错,也好长长记性,好过你嫁了人在婆家丢了脸面。” 赵敏禾贴在母亲身上,嘻嘻一笑道:“母亲,我都亲自过来取母亲为四嫂嫂准备的东西了,如此这关算是过了吧?” 吴氏心下满意,却仍点点女儿的脑袋:“你要记得,这些虽是小事,却见心意。这人呐,再是亲近,也是处出来的。” “前头你三婶婶原也可只消一句‘七殿下寻了六郎’就过去了,人家是天家贵胄,难不成咱们一家子能让六郎撇下七殿下过来吗?你三婶婶为何还要多解释那一通呢?” 赵敏禾细想一通,迟疑着答了:“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道理吗?” 吴氏点头。她很早就发现,这个女儿从小心性就沉稳,又聪敏好学,很多事情上都一点就通,只有人情世故上,却是有些迟钝。她这些年来有意无意地栽培之下,方才好一些了。这京里处处是交际,尤其等女儿嫁人之后,更是少不了。 偏偏女儿生得晚,如今她年纪也大了,总要为女儿做好万全谋,能多教一些就多教一些。 赵敏禾在吴氏一番指点后,才命丫鬟们取上吴氏早就吩咐钱嬷嬷准备好的一应补品礼盒,去了小金氏如今居住的芙蓉小筑。 芙蓉小筑本是客房,但因这个夏天热得早,小金氏怀胎之后偏偏怕热,孕妇又不宜用冰,就搬到了这个三面环水的清清凉凉的小筑里。 小金氏挺着硕大的肚子窝在床上,见赵敏禾进来还想起身迎一迎。赵敏禾见状,一个健步走过去扶着她,口中道:“四嫂嫂,我来看看两个小侄子呢。” 一旁的赵攸源也在劝着:“你好好待着别动,妹妹又不是外人,不会计较这些虚礼。” 小金氏因着怀孕,身体不免有些虚肿起来,脸色看着倒是还好。赵敏禾瞧着,不如其他嫂嫂们有孕时的红润,却比三年前她进京为祖父贺寿时的略带苍白好多了。——那时小金氏小产之后的身体还没养回来。 小金氏笑笑,伸手覆上肚子,脸上带着做了母亲后特有的幸福光辉:“这两个皮小子,一刻都不得安生,累得我无法亲去迎了大伯父和大伯母,也让妹妹见笑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