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惠妃低了头,静默了许久。 再次起身时,却是提出了告辞。 承元帝并未再留她,点头允了。 崔惠妃缓缓地转身,却又在走了两三步后回过了身,又是一礼道:“陛下,新帝登基之后,请陛下允我出宫与芃儿同住。我在这宫里过了四十年,后面的日子想叫儿子多孝顺些。” 承元帝诧异,扭头去看她。 崔惠妃此话的含义,无疑是在表明自己与儿子放弃那帝王了。 她一直敛衽,维持着行礼的动作不动,只静静等着承元帝的回复。 半响,承元帝终是一叹道:“罢了。既是你的愿望,朕成全你了。” 崔惠妃这才抬首,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后转身离去,却在背对着承元帝的时候,她这才允许自己的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 自这一日起,承元帝便开始对二皇子韶亓萱和四皇子韶亓芃二人多番打压。大到二人在朝中的权柄,小到府中的管事仗势欺人,凡是齐王府和敏王府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承元帝总是会在朝上将二人责问一番。 ——从前好歹承元帝要骂儿子,也是关起门来骂,除非气急否则从不在众臣面前如此。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承元帝已对二人不满了,二、四两位皇子已不在他的储君人选之内。 一时之间,除了小部分还在蹦跶的人,大部分原本支持二人的官员,纷纷下了船。 韶亓萱去年开始就一直品尝着从云端落下的滋味。支持他的人日益减少,见他身上颓废之色愈发浓重。即使装容整洁,也掩饰不了他眼底的青灰色和愈加憔悴的面容。 与颓废的韶亓萱相比,韶亓芃反倒很端得住。先前如何,现在也如何,只除了两样——一是敏王府的交际一下子少了很多,从前不说韶亓芃和王氏交友广泛吧,每月的聚会也够让夫妻二人忙碌,现下除非姻亲相邀,他们夫妻便很少有去的;二是他不再参与原先士族一党的大会小会,更不耐烦听人说煽动他再次起来的话。 韶亓芃府上也有门客,他倒没有遣人走,还言明若是他们愿意敏王府会接着供养他们。 但本期待在下一个帝王朝堂上大展身手的门客不在少数,跟着这么个胸无大志的主子,看不到这个希望实现的门客们还是出走了一大半。 低调,大约是现在最能形容韶亓芃的词汇。敏王府—府衙—大兴宫,这些成了他在非休沐日仅会出现的三处地方。 只有休沐日,才偶尔有人看到他带上妻儿往外头走走。或造访亲友,或出城踏青,总之都不是与政事有关的事。 韶亓芃自从这么做了,才发现其实这样的生活与他七皇弟韶亓箫过的日子,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也是直到现在,韶亓芃才发现他这位七皇弟从前竟没有结过党,府中竟没有门客与谋士…… 他低头失笑,自己从前还是太自以为是,以致忽略了许多。 * 韶亓芃失笑也好,失落也罢,却都影响不了旁人。 璟郡王府中,赵敏禾在长生周岁后开始系统地教他说话,圆圆每日致力于逗笑弟弟。 前者进展极好,长生果然如吴氏所说,渐渐会说了长句子,比当初圆圆学说话时快多了。也随着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长生的腿脚也愈发有力,能跑能跳起来,而不再是站过一炷香时间小人儿就开始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再摇摇摆摆地走上八、九步就摔倒。 赵敏禾现在倒是相信,她这个儿子确实比女儿要聪明又健康多了。 后者……不提也罢! 但圆圆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孩子!她如今算是跟长生杠上了! 每当看见闺女一个劲儿地朝儿子做鬼脸,儿子却雷打不动地肃着一张包子脸静静看着姐姐,说不笑就是不笑,看得烦了就蹭蹭跑开——他会走了之后的好处之一,韶亓箫笑得腰都要疼了。 另外,长生周岁之后,韶亓箫也最终为长子定好了大名,叫做韶仝钰。在看着儿子的大名被记入皇室族谱之后,韶亓箫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