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案中,六万大周军士埋骨于金谷川,尸骨不得归家。先帝在世之时,每每想起此次大败,都屈心彻肺。白氏女忍辱负重十余年,方自唐家人口中寻得了真相,在天下百姓面前告了这一状,朕若不能彻查此案,如何对的起先帝在天之灵,如何对的起苦心孤诣告状洗刷一家冤名的白氏女,如何对的起王连恩老将军一世清名,如何对的起惨死埋骨金谷川的六万大周士兵?” 朝中百官都被皇帝的大义感动,尽皆从命。 天水县山路崎岖陡峭,一名大理寺衙役何敬持着腰刀在老向导的带领之下进入深山之中。据闻当初檀州军营中有一名士兵家中贫困,老母孤寡,在家中依附族人为生,得了军衣,舍不得服穿,便托人寄回了老家,盼着能让老母冬日穿的暖一些。 老婆子接到儿子不远万里寄回来的冬衣,认为是儿子体贴的心意,舍不得穿,及至儿子战死金谷川,更是视为珍宝,一直将这件冬衣压在柜子深处,时时拿出来翻晒,怀念亡子。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听闻了何敬的来意,走到屋子角落里的一个柜子前,颤颤巍巍用钥匙开了锁头。 何敬见柜子里头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件冬衣,十多年时光已经过去,当初的青布料子已经泛黄,他仔细查看,见衣裳颈项后写着建兴十年陇右的字样。 他取了一把刀子,割开冬衣一道口子,迎风一抖,大片泛黄的芦花便飞扬了出来。 何敬伸手接住一朵,在掌中触摸了片刻,颔首道,“果然是芦花。” 老婆子眼睛已经模糊,却瞧见了飞天的芦花,一时惊呆了,“当年,和我儿子一起上战场的人,穿着的就是这样的冬衣么?” 何敬铁骨钢肠,素来不畏惧最凶猛的敌人,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面前丧子孤寡的老婆子,竟是觉得脊梁都挺不直起来,鼻子微微发酸,拱手道,“事情未有定论,还需等着圣人圣裁,这件冬衣十分重要,我等须取回去,用作呈堂证物。” 待得何敬一行人走的远了,身后,“儿子啊,你死的好冤啊!”身后,老婆子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芦花案风声媚媚扬扬,渐渐形成风潮,倒逼直至朝堂。唐氏党羽心气颓唐,如丧考妣。 齐王府中,风声一派和平。 明心阁阿宁静谧,陈姑姑面上洋洋喜色,侧耳倾听,似乎能听到长安沸沸扬扬的民声,一轮声,“还是王妃手段高明,瞧着长安如今这等声势,老奴想,唐氏这一回便是不死也得死了!” “行恶之人,天厌之!”柳倩兮面上闪过一道红晕光泽,终是道,“那些曾经犯过的错,总是会还回来的!” 一阵风乍起,吹着廷中柳树,微微飘摇。柳倩兮推开窗子,瞧了瞧天色,天空依旧低沉,瞧着要下雨了。回过头来,吩咐道,“姑姑,做一笼子新鲜的百花糕,送到宫中去,说是我吩咐的,送到蒋太婕妤手中!” 第179章 二四:非是我淹留(之坍塌) 飞景阁中灯光幽暗,有暮霭幽幽之感,蒋太婕一身暗棕色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形容刻板,接过小宦官递过来的食盒,掀开盖子,瞧着里头蒸腾着郁郁热气的百花糕,眼睛猛的一缩。 “这百花糕刚刚出炉,正新鲜着。”送糕的小宦官低着头,笑着道,“柳王妃传了话,世间上好吃的东西都是趁热吃的好,若是放的凉了,就失了最爽口的味道。” 蒋太婕妤耳边嗡嗡作响,小宦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似乎传自遥远的天际,双手抖抖索索,扶住阁中的榻几。一时之间,素日里心中如死水一样的波澜,竟是被这一盘百花糕勾弄的动荡不已。 百花糕是她的女儿,咸宜公主姬慈歆最爱的糕点。咸宜公主姬慈歆乃是神宗皇帝长女,死在芳龄二八,最美好的年华,她生前最爱花,春日爱桃,夏日爱莲,秋日爱菊,冬日爱梅。将四季百花夹糅在一起,做成了带着花朵芬芳的百花糕,便自然成了她平日里最爱的糕点。 “母妃!”姬慈歆青春明丽的面庞仿佛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咸宜公主姬慈歆美貌骄纵,她也确实有着在人前骄纵的本钱。她是神宗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虽然生母蒋氏并非神宗爱宠的女人,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对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总会怀有一些特别的柔软情感。而咸宜公主也不负这样的荣宠,她尊贵美丽但对这个世界并不高高在上,相反怀有一种特有的大方,亲和,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在蒋太婕妤眼中,这个小女儿如一团雪团子一样,一点点的长大,成了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美貌,大方,贴心,简直集合了自己能够想象的女孩子身上所有能有的优点,她将这个女儿爱到心里去,希望姬慈歆能够一辈子过的好好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