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怔了怔。 阿顾和自己素来亲近,丹阳公主去世之后更是改口唤自己“哥哥,”如今再度见面,却又重新回到圣人称呼,连从前的九郎也不肯唤了。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自己做了这等伤她的决定,她还能够以这般温和的态度对待自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他抬头仔细打量着阿顾。 一个多月没有见,阿顾仿佛变了很多。她从前的美丽,总还大多属于少女的娇憨,如今经历了这番惨变,竟沉静下来,多了几分知性的美丽。这样的美丽,自然是好事,只是他看着,终究有些心酸,“阿顾,你,最近还好么?” 阿顾点头道,“臣女很好。” 殿中寂静,盘龙青铜博山炉吐着淡淡佛手香烟,微微尴尬,两个人对面,竟是头一次觉得无话可说。 阿顾垂下眸子,娓娓道,“前几天,阿鹄庄子上,求我向圣人求情,准许她去灞桥送楚王离京。” 姬泽怔了怔,念起姬洛与姬红萼那一摊子事情,表情变的肃然起来,沉声道,“阿顾,楚王和长乐的事情,你怕是不清楚内情?” 阿顾闻言淡淡的笑了笑,“阿顾倒也听说了一些,听说二人之间错情颇深。” “你既是知晓,”姬泽沉声道,“你便当知朕这般冷处理,对他们二人已经是颇为手下容情了。又为何向朕开口为他们求情?” 阿顾道,“楚王和长乐长公主感情虽有谬错之处,但发乎情,止乎礼,并未铸成大错。他们知道轻重,不会做错事。您如今命楚王之国,又将阿鹄许嫁晋北远地。此去经年,他们二人一北上远嫁,一南下之国,怕是后半辈子再也不能见上一面,竟已是如此,何如最后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姬泽闻言微微沉吟,按他的意思是不肯让姬洛和姬红萼见这一面的。只是阿顾难得到了他的面前,他实不愿意驳了她的面子,竟是不好拒绝。 阿顾瞧着他的面色,轻轻道,“前些日子,我听了一首阿鹄在皇后殿下的春宴上点的曲子,很是有几分意思,”她悠悠念道,“‘妾发初覆额,门前折花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李玄此人我从前虽未听过他的名声,但这首《长干行》却是写的清丽难言,想来日后定会名传天下。我私心想着,十二郎和阿鹄的情谊虽然有些出格,但这种青梅竹马的情意,却是极美好的。十二郎和阿鹄都是懂事的,便是让他们再最后见一面,也算是对这些年的情感做一个悼念。” 姬泽听闻这首《长干行》,微微动容,‘妾发初覆额,门前折花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大凡名家大手总能够用清丽朴实的诗句触发人心底的一丝情念,念及往昔,怅然生姿。他回过头去,道,“朕本是立意再不让他们见面的。但,既然阿顾为他们求情,朕便破一次例,让阿鹄去送一送十二郎吧!” 顾令月松了口气,微微颔首,“谢圣人。” 姬泽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柔声问道,“你回长安后,可曾仔细看过郡主府了么?” “我身子懈怠,还没有去过,”阿顾道,“不过听陶姑姑说,那府邸保持的和从前公主府一样,谢圣人费心了!” “嗯,”姬泽道,“你能体谅朕的心意就很好了!”这个小娘子曾是他许下诺言希望好生照顾之人,如今他因着国事百姓让她嫁人,可也绝不希望她凋萎在北地寒冷之地,范阳非自己控制之地,怕她孤身远去,势单力孤,难免吃了亏去,于是道,“你如今既为郡主,身边的伺候人就不够了,你身边的那些丫头年纪大都大了,放出去成了亲,身边的人难免就不够用。府中自有一些家生子,可与其中再挑拣一些得力的带在身边。其中有一人叫小春,一人叫小秋,可收在身边。” 阿顾闻言微微意外,随即猜到,这两个人怕是姬泽安排下襄助自己的人手,于是点头应道,“是。” 六月的长安渐渐炎热,一轮太阳挂在天边,犹如炽热的烤炉。灞桥的柳树垂下来,初夏的灞桥青翠的像是洞明人心。姬洛立在马车旁,望着长安方向等候良久,叹了一口气,回头道,“走吧!” “等一等。”原处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姬洛浑身一震,陡然间回过头来,见一辆素蓬马车飞快的向这个方向驰来,不过须臾,便在面前停下,湛蓝象眼格帘掀开,绯衣少女从车中跳了出来,“阿兄!” “阿鹄,”姬洛的眼眸陡然间绽放出灿烂的惊喜,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上前,握住了绯衣少女的雪腕,“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能赶来了,”目光转为微微疑惑,“你怎么来了?” 另一辆马车在灞桥停了下来,内侍梁七变从车厢上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