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春沉默一会儿,应道,“是。” 郡主府安置孙氏前来客人的客院之中,灯光明亮,房安之瞧见了一身喜服,这个时辰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孙沛恩,不由深深皱起眉头,“大公子素来行事有节,最是顾全大局不过的。今次孙顾二氏联姻,乃是缓和大周和河北双方关系之事。臣今日在婚礼上也见了一面那位顾氏,虽则不良于行,倒也是位难得的美人儿,您就是不大喜欢,敷衍过去也就是了。做什么事情一百里行了九十九,到了最后一步,到了最后一步,竟是忍耐不住,出了这么大的差池?” 孙沛恩仰头饮下酒盏中干冽的烧春酒液,冷笑道,“我心里就是不爽快。” “我自在范阳做我的世子好好的,硬生生被遣到长安来迎娶一个不知所谓的郡主。便当真是和亲也就罢了,大周有的是高贵漂亮的公主、宗室女,姬泽那厮却偏偏许了一个瘸子。”冷笑一声,“他在宫中,还曾特意叮嘱顾氏于他如亲妹,打量我是个傻子哩,若当真是亲妹子,又哪里肯将她舍了去范阳?”眉宇间带着无尽恶意,“我瞧着,他是不是与顾氏有一腿,偏生将姘头塞给我安置吧!” “何至于此?”房安之闻言嗔目,心中肃然,他效身于范阳,实则心中有大志,想要辅佐孙氏成就一番大业,本是瞧着孙沛恩乃是河北三镇节度使孙炅的嫡长子,为人刚勇决断,颇有英明之相,方选定其为自己的主子。如今见其竟为小欲私情所耽,险些误了孙氏大局,不由大起忧虑之心,肃然道,“大公子,如今天下的局势你可是看明白了?” 孙沛恩听了他严肃的问话,登时从自己愤懑的情绪中醒神过来,肃然道,“我自然知道。阿爷如今占据河北之地,已至风口浪尖,不进则退,如今天下虽然还算平静,待到不久的将来,大周与咱们孙氏之间必有一战!” “大好河山,有德者居之。”房安之念了一句,方道,“大公子既是看明白了这个,便当知道,使君日后许是会问鼎帝位,若他当真有御宇登极那一日,你是他的长子,生母为其早逝元妻,日后必有争夺储位之一日。行事当从此身份出发,不应以一时一事局限,而应当放眼天下,以日后安定天下,争取储位思之。” 孙氏在河北崛起,渐与大周成对峙之势。孙沛恩这些时候以来,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感觉,却从来没有如房安之所言这般想的清楚通透。如今得房安之点透时局,登时如醍醐灌顶,醒转过来,放眼望去,只觉前景一片开阔,对房安之生了感激之心。向房安之一拜,“先生实乃吾之房谋也!今日点醒大恩,丰之就此谢过。” 房安之连忙搀扶起孙沛恩,道,“公子请起。鄙人不敢自比房公大才,能辅佐公子创万事基业,也是鄙人的福气。”他正色道,“大公子既是明白了这些,便当明白这桩婚事联系大周与河北双方的重要性。顾氏其人若何并非重要,重要的是其乃是大周与河北交好的见证。孙氏虽在河北崛起势不可挡,但论整个天下,到底还是大周的,使君膝下并非只有你一子,却将这门婚事许给了你,可见的实是对你更加看重,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日后您许是还有用的上周朝的地方,便瞧着周朝的面子上,便不当拂了顾氏的面子。” “丰之明白。多谢先生此番教导之恩!” 一轮太阳挂在柳树梢头,大通府的礼部郎中卫康府邸客院之中,卫瑶倚在屋子窗棂之旁,听着长安街头传来的喜庆之声,眸子里传出刻骨之色。 阿顾是她的入室弟子,这些日子,她虽因着梅妃旧事迁怒阿顾,但悉心教导阿顾多年,心中如何不怜惜这个孩子?今日乃是阿顾与范阳怀化将军孙沛恩成亲之日,姻缘已成,阿顾嫁于孙沛恩,犹如一生中的悲剧拉开帷幕,如何不为之心疼? 她想起昨儿个嫂子齐夫人握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的话,“阿瑶,你是卫家出门的娘子,如今回了娘家,娘家自然会庇护于你,只是这趟闹脾气闹的太久了,你在娘家已经留了两三个月,妹夫上门数次,也都拒之门外不见,到如今,也该想想怎么收场。总不能真就这么甩手,再不回何家了吧?”不由垂眸冷笑,自己这些日子离家出走,以示情志清洁之举,落在嫂子眼中,不过是和何子明闹的小别扭,无论如何,最终都得回去何家去。连自己的嫡亲嫂子都这么想,可见的在外人眼中,自己的行止是多么离经叛道。可是这个世上,却没有几个人人心里面知道,何子明的行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么巨大。 “夫人,”屋子外传来脚步声,列智打起帘子禀道,“大娘子过来看你了!” 列智口中的大娘子,乃是她的女儿。她嫁入何家,与何子明共育有一子一女,名字皆取自《诗经》中的《关雎》,长子名唤何之洲,女儿则唤作何雎,小字关关,如今嫁于天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