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爸杨晓天不是受喜欢的,上面有兄长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夹在中间,天然的就受忽略。 轮到她了呢,也是上面有堂哥表姐,下面有堂弟表妹什么的。 排行不出众,长相也不出众,还生性倔强,不会说话。 而且老一辈的,或多或少,总有一些重男轻女,杨家不缺孙子,但也不缺孙女,老太太并没有苛待她——他们这样的家庭,也无所谓苛待不苛待,反正就是一般般。 见了面,老太太会说一句:“楠楠啊,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不见面,老太太也不会特意想着她。 老太太也做过让她伤心的事,那还是老太太八十大寿的时候,她从云南捎了个三千块的玉镯回来。 那对于当时她来说,绝对是奢侈品,在她没有遇到李玄祯之前,自己都从来没有这么贵的东西。 镯子是好玉,是找了人买的,如果不是找人,还要更贵。 而后来,这个镯子,就没声没息的到了她一个表姐手上,其实那时候,三千块,乃至三万块的东西,她也都不稀罕了,但见了,还是有些憋闷,到底没忍住,结果老太太理直气壮:“你这表姐,过年还给我一百块呢!” 她听了这话,真真是一口气憋在那里,几乎没吐出口血来。 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就省吃俭用给老太太买了个三千的镯子,老太太记不得,多少年后,她表姐过年给上一百,老太太觉得这是大事! 这心,要偏到什么地方! 所以在同家里断了往来的时候,她真没有想过谁,她谁都对得起! 但是当老太太的死讯传来,她只觉得人都飘在了半空。 连夜,李玄祯陪她回去奔丧。 老太太还在家停灵。 一块白布罩在脸上,整整齐齐的穿着寿衣。 黑色的团龙寿衣,粉红面白底的寿鞋。 那鞋子,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每年夏天,老太太都会把这双鞋子拿出来晾晒一下。 她当时好奇,问这是什么,老太太说这是上西天穿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西天是什么了,对这双鞋子有一种恐惧,非常疑惑老太太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在箱子里放着这双鞋,又是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的说出来? 见她来了,她二姑把老太太脸上的白布揭下来,让她看了看。 老太太的神色说不上安详,但也不恐怖,就是很瘦。 在她的记忆里,老太太一直是不瘦的,就是圆圆胖胖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脸是凹下去的,皮肤,是泛着青黑色的。 旁边的知客呵斥,说白布怎么能揭下? 她二姑嗫嚅,说她孙女回来了,想让她孙女见见,这孙女是她最骄傲的…… “不能揭,再不能揭,不能见光!”知客义正言辞,肯定绝对。 白布又罩了回去。 就是这么一块布,就把他们分成了两个世界。 这时候她再想不到什么玉镯,想不到什么一百块,想到的,反而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受堂兄欺负,哭的两眼通红,老太太塞给她的那块大白兔;想到的是,在她被狗追的时候,老太太拿着铁锨,把她护在身后;想到的是,有一年夏天很热,她和杨扬一起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问他们要不要吃西瓜,杨扬说要,她说不要,她不喜欢吃瓜,因为会把脸弄的黏糊糊的,老太太给她一把勺子,让她挖着吃,从此,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些早已经忘的,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就那么一帧帧的翻了上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