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便见衙役恭恭敬敬地自门外引进来两位老者,年纪都在五十开外,身形富态,衣着华丽,嘴上留着两撇八字须,颇有气度。那衙役显是得了二人不少好处,是以来往通报,非常卖力。 柳章台见了二人,并不起身,只抬了一下眼皮,慢条斯理地道:「两位是?」 走在前面的那位乡绅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大人,在下二人乃青阳船商,此次前来,原是有事相求,不知大人是否方便一谈。」言罢,目光四下瞧瞧,面露难言之色。 柳章台早已细读他送来的礼品清单,以为他有事相求,有厚礼呈上,人多眼杂,不便公开,便不动声色地咳嗽一声,屏退了房中同知、通判等一众属下,议事房内只剩下了他和两位乡绅。 孰知此刻,那两名乡绅却忽然脱下宽袍大袖,抹下脸上的胡须装饰,恢复本来面目,竟是一男一女两人,那男的正是以下犯上当堂劫囚的知府衙门捕头莫惊雷,那女的却是那日当街行凶的女刺客。 柳章台大吃一惊,脸色一变,急忙向后退去,同时张嘴欲呼,莫惊雷忽然纳头便拜,说道:「大人勿惊,属下并无加害大人之心,那日大闹公堂,犯上作乱,劫走女囚,皆因有人掳走犬子胁迫属下,不得已而为之,情非得已,望大人明察。」 柳章台稍稍镇定,又退了一步,声音微颤,将信将疑,问:「果真如此?」 莫惊雷见他没有大声呼叫,引来侍卫,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接着道:「大人如若不信,可亲自问她。」指一指身旁的女刺客,「她真名叫燕子飞,乃十年前飞天大盗燕三绝之妻,现与人勾结,欲加害大人为夫报仇,失手被擒之后,心生悔意,愿面见大人,交代罪行,洗清属下一身冤情,争取从轻发落。请大人为小人做主。」抬头看见知府大人对女刺客仍心有余悸,面呈畏惧之色,又道,「大人放心,此人身受重伤,武功已不足平日三成,且来见大人之前属下已点了她全身数处大穴,除了能走路说话,使不出半点武功。」 柳章台瞧瞧那女刺客,见她眼里已少了几许暴戾之色,却仍难以放心,心道:谁知你俩是否合伙欺骗本官。又忖:刺客距我如此之近,若大声呼救,贼人一怒之下,难免玉石俱焚,他既如此说话,不妨姑且听之,见机行事。当下便强作镇定,把头转向女刺客燕子飞,问:「他说的可是实情?」 燕子飞点点头道:「莫捕头所言,句句实情,此事确乃因我等而起,与他无关。」 柳章台沉下脸来,问她:「既然如此,那你又有何话可说?」 燕子飞低头禀道:「小女子与人连手,意欲谋刺大人,实乃受人指使。这里面涉及一个惊天大阴谋,不但与钦差大人大有干系,而且与大人前途也息息相关。」 「哦,此话当真?」柳章台本来有些忐忑不安,心不在焉,此刻听她说到事关自己前途官运,立时便大为关心,上前两步,踱到她面前,问道,「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样一个惊天大阴谋,又怎么与本官前途命运息息相关?快快说来,不得有半点儿隐瞒。」 燕子飞道:「要小女子说出秘密,交代主谋,原也不难,只要大人应允赦免小女子谋刺之罪,小女子便心甘情愿说出一切。」 柳章台急道:「这个不难,本官即刻赦你无罪,你尽管道来。」 燕子飞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其实这件谋刺大人、意图造反的惊天大阴谋的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话到此处,她忽然用力咳嗽起来。 「到底是谁?快说!」柳章台情急之下,一面出言催促,一面俯下身来,侧耳细听。 「是,是……呸!」燕子飞连说两个「是」字,忽地抬头,双目中杀机一闪,嘴巴一张,「呸」的一声,竟从口中吐射出一枚轻巧的燕尾镖,青光一闪,燕尾镖不偏不倚,正钉在柳章台的咽喉处。 那镖通体黑色,幽幽地泛着冷光,显然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柳章台「啊」的一声,向后一挺,倒在地上,未及挣扎,已然毙命。 惊变乍起,莫惊雷大惊之下,也不禁为之一呆。 听见知府大人临死前那「啊」的一声惊呼,正候在侧房中的同知田云山情知有变,从侧门探头一瞧,正好看见知府大人喉头插着一支毒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田同知吓得魂不附体,站立不稳,竟从侧门中一跤跌出,嘴里还在大呼小叫:「不好了,不好了,莫捕头和女刺客把知府大人杀死了,快来人呀,抓刺客,抓刺客!」 呼声传出,四下回应,早已震动府衙,立时便有熊人杰领了十数名衙役、捕快奔进来。 自打莫惊雷由捕头沦为通缉犯之后,熊人杰便顶替了他知府衙门总捕头的位置。此时闯进议事房,乍见莫惊雷和女刺客并肩立在房中,已然大吃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