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心里的一切平静,全都在见到自家那座破落的土胚房和吴老师的时候,溃散了。 自家的旧房子伫立在那,房顶塌了一半,早就被风沙石土摧残得不成样子。 这个曾经被她当做“家”的地方。 聂双双抬头望了望枯烂腐朽的门框,在家门口木然地荡了几分钟,然后家门也没进,转身去了隔着几条路外的老吴家。 吴老师家看着稍好一点,是用砖头盖的,老师的尸体还未入殓,平放在黑糊糊的前屋停灵,身上整齐穿着旧衣,身底下压着块粗麻白布。 然后聂双双的眼泪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特别难过,好像一路走过来所有的平静都像是假的。 她抽抽噎噎越哭越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湿漉漉地淌了满脸。 哭多了就更容易累,加之身子本就虚弱,聂双双吃了两口村民准备的粗制晚饭,接着与吴老师小儿子坐在板凳守在灵前,睡了过去。 聂双双一觉睡得极为不踏实,身子忽冷忽热,明明已经开春,明明她身上穿了御寒的毛衣棉服,她却觉得自己一会走在雪地,一会靠在火炉。 睡梦里她看到了吴老师,拉着少年的小七关怀备至,把崭新的书本铅笔橡皮都藏给他,她看得眼馋,就在背后跟小七闹脾气,说老师偏心怎么把好的留都给他,然后这话被老师的幽灵听到,“咚”的用橡皮敲她脑袋…… 聂双双做着乱七八糟的梦,忽然被梦里吴老师的幽灵吓到,惊得身子一抖,大声道,“老师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说您坏话了!” 一睁眼,却发现屋里黑黢黢的只亮着盏昏黄的灯泡,外边天已全黑,万籁俱寂,穿堂风从大门过进来。 结果脑门上又是“咚”的一下,被人曲着手指用指节又敲了一下。 聂双双懵了懵,犹自沉浸在睡梦里一般扭头,“老,老师,你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 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男人拧眉看着她没睡醒的蠢样,“你是猪么,睡得那么死叫都叫不醒。” “啊,什么?”聂双双用力眨了下眼,一本正经道,“不是,我不是猪,我是小狗。” “……” 肖凛简直手痒得想给聂双双脑袋上再来一下。 他晚上八\九点赶了当天最近一班航班过来,下飞机从岑城赶到鸟不拉屎的县城,再一路摸黑进山进村,大费周章折腾到半夜,就为了见这个小没良心的狗仔一面。 结果这狗仔倒好,睡得蠢猪一样,睁眼没认出他,反而还一副不清不醒似乎还发了低烧的模样。 看了就让人火大。 “诶,坐我这挤挤吧。”聂双双往长条板凳旁挪了挪屁股,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磕过头了没?好好守灵,老师以前对你那么好。” 她大约还没睡明白,说出来的话仿佛还把肖凛当做聂小七。 肖凛一身风尘仆仆,沉重地往她身边一坐。 他忽然觉得自己跑来山里几乎在自讨苦吃。 大半夜,来吴老师家帮忙的亲戚村民都回去睡了觉,吴老师十六七岁的小儿子从旁边屋子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被压扁的药盒,“小七哥,屋子我简单收拾好了,里边还有些乱。你带着双双姐先去里面将就一夜,明天我再好好收拾收拾,还有这个是我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感冒药。” 肖凛抬眸看了看面色憔悴的小吴,接过药盒,淡淡朝他点了点头。 聂双双呆坐在长条椅上,已经又开始耷拉着眼皮脑袋一点一点要睡着,肖凛揽了她的肩膀要把她从凳子上捞起,结果这丫头却一个激灵猛地抖起来,“干嘛干嘛,不行不行,我们必须要守在这里陪着老吴!” 肖凛的脾气都快被她闹没了,皱眉摁着她脑袋给她灌了口热水,“你他么被恶灵缠上了吧。” 最后只得陪着她,在这个山风阴冷的午夜时分,坐在乡村前屋的长条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