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或者孩子一类的事物有任何美好向往,连结婚都能被打上利益与价值的标签明码标价,血缘后代也不过是维系自身利益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孩子”忽然变成了一个柔软的词汇。 肖凛垂眸,看着床铺上卷成一团的被窝,恍然而缓慢地眨了下眼。 隔着被子,他揉了揉聂双双的脑袋,随后起身去了屋外。 ………… 聂双双钻进被子没多久就睡着了。睡梦里她又累又饿,被人抱着喂了粥和药,然后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安稳,几乎没有做梦,只有脑海潜意识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她最后听到的那句话,“如果真的怀孕,把孩子生下来算了”。 她赌气的翻个身,想着谁他妈要跟狗男人生娃,然后一睁眼,醒了。 暮色透窗而进,房间里染了橘澄澄的光,破败简陋的小砖房里都有了辉光。 “双双,醒了吗?马上老吴要入殓出殡了撒~快点起来准备准备!” 一个相熟的村民大妈正巧敲门走进小房间里。 接着大妈递给聂双双一条宽松肥大的花裤子,“小七让我给你找的,说你腿不舒服不能穿紧身的裤子,我在家里翻了半天柜子找了这一条,你赶紧换上!” “…………”聂双双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发表意见,老实接过又老又旧皱巴巴的棉质花布裤,“谢谢孙妈。” “谢啥。你家小七现在真的是混出息了,身上穿的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出手还那么阔绰,之前他问毛毛家买退烧药,一出手就给了人一张百元大钞,村里人都在羡慕呢!唉双双,你和小七在城里肯定过着神仙日子,以后也要多回山里看看啊!……” 大妈唠唠叨叨,而聂双双想的却是,“他问村里其他人买药,是给我的?” “对啊,你看你现在活蹦乱跳有精神的,肯定已经吃过药了嘛!” “哦。嗯……” 聂双双想起睡梦时被人喂了药,心里头泛起一阵很复杂的感受。想哭,又很难受,又希望肖凛不要做到这种程度。 宽松的花布裤不像紧身牛仔裤那样磨腿,聂双双换好裤子,系好松紧带,出门去了前屋。 屋前已经围了一堆人,肖凛插兜站在人堆里,一身有别于村民的清冷气质特别突出,教聂双双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身材高挑,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他跟前,都被他比得矮了一截。 只是那些汉子们对肖凛说话的态度却尤为恭敬得奇特,或者说,更像是……敬畏,不是山民对于锦衣还乡出人头地的同乡的仰慕,而是一种,好像是很久以前就根植于行为习惯里的,小弟对老大的那种敬畏。 只是聂双双来不及细想这些怪异,因为很快吴老师就要入殓了。 气氛一下子沉肃下来。 聂双双与所有人站一起,看着吴老师僵硬冰冷的尸体被抬入棺木,眼泪不知怎的又掉了下来。 吴老师这一次去世,她的六个女儿都没回来,只有小儿子小吴在旁泣不成声。 聂双双心下惶然,走上前,把自己特意带来的一件新大衣盖在中年女教师沧桑的躯体上。 老师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中年得子,丧夫,教书,把省下的钱都用在儿子和偏爱的学生身上,却从来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超过五十块钱的新衣服。 给老师盖完衣服,聂双双对着老师跪下双膝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时,目光与两步外的肖凛对上。 她转过头默然退开,想着肖凛这样高傲的人,断不会为了一个对他来说素不相识的农村妇女,而跪拜送行什么的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肖凛整了整袖子,确实很干脆利落的走到老师灵位前,跪下虔诚而庄重的拜了三下。 聂双双这时候就开始哭。 湿嗒嗒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别开眼一个人哭了会,然后跟着送葬的人群从屋子出发,走了几里地,到了东南后山那片平地,泪眼模糊的看着老吴下葬。 她的爸爸,奶奶,现在是吴老师,全都葬在这片地。 告别了他们,就好像告别了一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