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分道扬镳的最开始。 此后是葬礼。 葬礼结束的那个晚上,俞适野呆在自己的家里,他没有开灯,有点害怕光线,光线让他想到白天,让他想到晃动的人群,浓烈的烟雾,烟雾将那些人,黑色的,白色的人群,淡化了,扭曲了,融合在一起,棺木就从这些融合的烟雾中穿刺出来,直撞向他。 但屋子里还是有着光,恒定的一束光,是他手机的荧幕光。 一整个晚上,他的手机都亮着屏,屏幕都停留在温别玉的通讯界面上,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要发消息,更想要得到消息,什么消息都可以,哪怕是来自温别玉的辱骂与诅咒。 然而什么也没有。 世界在一无所有里沉寂,屏幕是苍白的,它化成一张纸,飘荡着覆盖在他脸上,盖住他的眼,盖住他口鼻,掠夺走他自由呼吸的权利,让他陷入长久的窒息之中。 后来他们在返程的路上碰见了,他们意外买到了同一班次的车票,并在站台上看见彼此。 没有了温别玉的父母,没有了吊唁的亲戚,也没有了平静的被簇拥在鲜花怀抱中的爷爷,这里只有他们,和许许多多陌生人。 现实的阻拦没有了,换成虚无的阻拦。 看不见的东西横亘在他们面前,使他们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久到火车都在气鸣声中徐徐到达,久到站台上的人都上了车,只余他们两个,孤零零地站立着,久到列车员都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呼喊着催促他们。 温别玉上了车。 俞适野也上了车。 他们坐在紧邻着的前后车厢中,俞适野明知对方就在前边,可他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一步也挪不动,他就这样僵硬着,到达上海。 下车的时候,俞适野没有在人流中看见温别玉,也许是因为他回避着温别玉,温别玉也回避着他,所以才分明置身相同的位置,却看不见对面的人。 可拥攘的人潮会分开,逃避的空间会消失,当俞适野回到租住的小区的时候,他在小区的门口见到了温别玉。他们再度面对着面,无法面对,还得面对。 沉默变成了压抑,压抑之中,俞适野和温别玉一同在房子里吃完了晚饭。 那顿晚饭,俞适野一点味道也没有尝出来。 也许温别玉也没有。 沉默伴了他们一路,一开始只缩在角落,如今已经堂而皇之的占据了整个房间,挤压俞适野和温别玉。 晚饭之后,俞适野将碗筷收拾到水池中清洗,龙头被他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流声将包裹着房间的沉默撕开一道口子,俞适野在这个口子里大力地喘息着。 水声同样掩盖了些其他的响动。 当俞适野洗完碗,一转身的时候,他看见温别玉拿出一大堆衣服,放在床上。 白晃晃的灯光底下,是放在过道上的黑色行李箱,它就在温别玉的旁边,只要温别玉一伸手,就能将它抓入手掌,可他只是站着,呆呆地看着床上的衣服。 俞适野打了个寒颤,屋里的画面压在他心头,压得他陡然慌乱,慌乱中,他滑了手,碗碟掉在流理台上,声音有点大,惊动了屋子里的温别玉。 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俞适野觉得温别玉要开口,他惶恐于对方即将说出的话,于是抢先说话,说出一个蹩脚的谎言。 “最近学校的功课和社团的活动都很多,我——我可能要在学校住一段时间,把事情忙完了再回来。” 有如永恒一样漫长的等待。 等待之中,惶恐屡次折叠,成倍递增,重重地压下来,压得他的心一路往下跌,在它跌进深渊那一刻,温别玉低声说了一句话。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