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誊抄一下,递进宫里,这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完成了。 办完最要紧的一件事,张先生自觉有些底气了,才找到梁满仓,低声劝道:“梁翁可知,府上虽然没有人登门,不过府上有些事情,还是传得很广的。” 梁满仓惊讶道:“我家有啥事好传的?” 张先生苦笑道:“府上中气十足呐!”叫喊声能传到街对面去,街坊不用打听都能知道他家今天老大又打儿子了,老四家和老五家又拌嘴了。得亏乡音浓重,好些话别人听不大分明,否则乐子就更大了。 梁满仓老脸一红:“乡下人,嗓门大,吼惯了哩。” “快收了吧,事都传到司空耳朵里了。”这才有了派张先生来“帮办”。 梁满仓赶紧说:“都听先生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张先生就先说过年,京中风俗,正月要给左邻右舍送拜帖的。梁满仓道:“从来没有过哩,也不知道咋写。” 张先生心说,好么,我还得从头开始教。便说:“那咱们就这里开始,我来写帖子,梁翁要送的帖子,不少于百数。劳烦梁翁再备些纸墨。” 梁满仓满口答应:“好好!这就办。哎,要这么多帖子?我找丫头来帮你抄?我那小闺女,学东西快的。” 张先生道:“这个……容我先看看令媛的字。” “好好,这边走。” 梁满仓在前,张先生在后,去找梁玉,一是喊她抄帖子,二是让她点笔墨记账。梁玉这会儿不在西小院,她正在她哥哥们的院子里,短刀出鞘:“我看你们是活拧了!大白天的偷酒喝,还敢赌钱?!欠打了吧你们?手痒了去舂米,再管不住我帮你们剁了。” 梁八、梁九小哥俩儿,课也不用上,活也不用干,出门玩又没几个钱,只能待在家里。闲得发慌,削了几个木头骰子,扔骰子玩儿,一局两个铜钱。拉上梁六玩,梁六死活不肯,躲出去了。梁玉来找他们帮忙抬东西,进门就看着这个,劝也不听,干脆就拨刀子了。她的经验,这样说话最管用。 梁满仓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张先生一嘴张得老大,把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梁满仓感觉大为丢脸,怒吼一声:“老大!拿扁担!”张先生看着梁满仓飞快的点将,拖条凳的、拿扁担的、捆人的,一气呵气,然后就是打。梁八、梁九各打了三十扁担。梁玉被梁满仓一把薅了过来:“你能耐了你!刀给我!”没收了。 张先生抬手把下巴装了回去,当成没看到,小声提醒:“梁翁,小点声,会传出去的。” 梁满仓老脸又是一红:“对对,咱取纸墨去。把他们的臭嘴给我堵了,再加十扁担!”一手提着闺女,一手做了个手势:“先生,您请。” 到了西小院,梁玉才被放下来。先是开库取纸笔,拿了纸张到前面厅里去。张先生开了张单子,都是京城官宦人家过年要注意的事项,风俗、礼物,等等。然后给梁家列了一些需要交际的对象,并且表示:“梁翁好生做,新年之后,自然会有交际。”萧司空那里传下了话来,不许杂七杂八的人上门,还真杜绝了一些试图投机者打扰梁家。过完了这一年,梁家子弟去读书了,都整得像样子了,应该会好一些。 梁玉老老实实跟着,等张先生写完一张名帖放在一旁晾干的时候,瞥了两眼,也问张先生名帖的格式等等要求。张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个斯文的小娘子,是刚才那个动刀子的泼妇。他奉命而来,梁家越快能成个样子,他就越快能解脱,也顺口教了梁玉。心道,我见过变脸的贵人多了去了,这种变法,还是头一回见。 张先生一直忙到了除夕,才告辞回家。梁满仓虽然抠门,还是忍着心痛又谢了五匹布。将张先生送走,梁满仓极是不忿——便宜八郎、九郎两个小兔崽子了,进了正月不许说晦气话,不能随便打,不然,哼! 打是躲过去了,梁满仓却罚两个儿子跑腿,按着张先生的单子,让他们早起五更,往单子上的人家里投名帖。京城的格局仿佛棋盘一般四四方方,二人常迷路,为了能将任务完成,不得不一直奔跑,将两个人腿都累细了。 不过……张先生说了,京城里一般整个正月都不用上学,真好!一到二月,妹子自己就要有先生读书了,更管不到他们了!真是太好了!只要不是被妹妹管,就是件好事!两人每天傻乐,直到正月十五,大家都要出去看花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