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稍等,我得替您再探一次脉象。” 韩灵脚下不停,趋步近前。 一旁的中庆赶忙拿了雕花圆凳过来。 贺渊配合地坐回榻上伸出手臂,淡抬眼睫,诚挚道谢。 “有劳韩太医。” 虽韩灵等几名太医官是奉昭宁帝之命而来,贺渊却并未觉得理所当然,该有的礼数总是要的。 “贺大人太客气了,我进来一回您谢一回,真真折煞我。” 韩灵伸手搭上他腕间,见他像是在朝外张望,便顺口道:“赵二姑娘没跟来的,像是走了。” 贺渊滞了滞,紧接着便若无其事的漠然道:“嗯。” 候在旁侧的中庆忐忑地低头垂眸。 这些日子赵二姑娘每天都来,之前七爷没醒时她都会待很久,临走前还会细细叮嘱几句。 没哪次像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的。 虽说赵二姑娘不像个斤斤计较的,可七爷醒来后就记不得与她的事,这着实有些伤人,想必她今日过来本就不大自在。 先前七爷忽地头疼成那样,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只顾上这头,竟将那么个贵客晾在外,想想还真是失礼。 ***** 重新探脉、望气过后,韩灵并没有妄作论断,只叮嘱贺渊静养勿大动,便匆匆回太医院去想法子论证自己的推测。 韩灵走后,贺渊让中庆倒了温水来抿了两口,便靠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走神。 中庆小心翼翼觑着他的侧脸,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道:“七爷。” 贺渊回魂,侧过脸看向他,眉梢疑惑轻抬。 “先时大家慌了手脚,怠慢了赵二姑娘,怕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贺渊垂下眼帘,压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毕竟登门是客,虽事出有因那也是失礼。你让人上信王府致歉。” 醒来后被告知自己缺失了一整年的记忆,局面荒唐得一团乱麻,他本就有些茫然无措。 再加上那段记忆里竟还有个据说即将与他议亲的姑娘,这就更叫他傻眼了。 他完全不知该拿那个赵二姑娘如何是好。 若直接说“对不住,我不记得我俩有什么事,不如一拍两散”,似乎过于冷酷残忍。 眼下他连自己过去那一年究竟怎么回事都还没闹明白,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法子来处理赵荞的事。 只能先这么客客气气地淡着。 倘使赵荞只是个寻常贵客,那贺渊这么处理倒也有礼有节。 可贺渊忘了自己与她的关系,中庆又没忘。 “七爷,只是致歉的话,会不会太……稍显冷淡?” 贺渊冷冷瞟他:“那你说怎么办。” “或许,该邀她明日过来用个饭?”中庆提议,“姑娘家要面子的。今日终究是咱们怠慢了,若还冷冷淡淡不给人台阶,万一她明日不来了呢?” 贺渊再度垂眸,握着杯盏的手轻轻晃了晃。 “不来也好。” 坦白说,他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才好,来了也是大眼瞪小眼。 她眼底那份伤心酸楚总揪得他发慌。 她难受,他也不好过。 可他又能怎么办? 他就真记不起自己与她有什么情意缱绻的过往,想安慰两句都不知从何说起。 中庆没敢再多嘴,转而道:“对了七爷,大将军发了家主令,对祖宅那头只说您是轻伤,不让沣南来人添乱。他今早出京去利州之前单独嘱咐过我,说您受伤的事牵扯颇深,目前对外尽量不张扬详情。您看,咱还接不接老夫人过来?” 上个月贺渊出京前曾吩咐,让在这月下旬接老夫人过来,准备与信王府议亲。 “既大将军下了家主令不让沣南来人,那还接什么?”贺渊仰脖子将剩下半盏温水饮尽,随手把空杯递给中庆。 他堂兄鹰扬大将军贺征目下是沣南贺氏家主。 既下了家主令,那贺家上下都得遵从。 贺渊烦躁躁地揉捏着眉心:“况且,不是你告诉我,信王殿下与大将军同去利州了吗?” 信王府当家人都不在,议哪门子亲? 而且眼下他这情形,看着赵荞几乎就是个陌生人,这亲要怎么议?! 他很少这样说话带火气。 虽知他不是真的冲自己生气,中庆还是惊到,立马拘得跟鹌鹑似的。 贺渊板着脸闷躁半晌,下了床榻行出寝房。 中庆跟着出来,将去信王府致歉的事交代给小竹僮,便拿了披风亦步亦趋地跟到贺渊后头。 既太医官吩咐不能大动,贺渊倒也去不成哪里。 只是随意走走,发散一下心中郁闷与无措罢了。 昨夜下了雪,此刻外头是有些冷的。 扑面寒风夹杂着残雪正融的凛冽湿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