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那时候我早死了。即便不死,你若不在了,我还有胆子活在世上么?我早被你宠坏了,吃不得苦也受不得罪。” “休要胡说,满嘴里死啊活啊的,没个忌讳。我记得你说过,你姐姐的遗愿便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这也是我如今的愿望。”沈徽深深看他,微微一叹,“性情还可以再导正,实在导正不来,还有别的法子……我总归会想办法要他不为难你。” 这话或许还说早了,他的担心若摆到明面上,多少会让人觉得是在杞人忧天,只为太子对容与的态度称得上非常友善谦和。譬如不久之后一日,容与在皇极门处遇到刚听完筵讲归来的沈宇,他面含微笑看着容与对他行礼如仪,甚至还微微颔首还礼,只是在容与侧身避过请他先行时,才用近似耳语的声音说了一句,“厂臣近来真是辛苦了。” 所谓辛苦,隐含着微妙的讥诮,如此不明不白的言语,让久经风霜的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转眼到了这一年初冬,以内阁为首的六部官员纷纷上疏,曰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今当盛世,皇上宜效法古代帝王,于冬至日封祀岱岳,谢成于天。 “这些老家伙们大约是京里待腻歪了,撺掇着我带他们出京去逛逛呢。”那些奏疏中满篇都是歌功颂德,沈徽一边看一边揶揄。 关于封禅祭天,太史公曾说过,需满足天下太平,民生安康这两个条件方可以向天报功。如今沈徽治下的大胤确也符合这两点,容与因问,“皇上难道不想出京走走?沿路还可以看看直隶和山东的民生民情。” “也罢了,万事都得有个开头,回头等我效仿杨广下江南,看他们还说不说我是明君。”沈徽满脸狭促,“左不过有你陪着,去看看也无妨。” 其后他与众臣商议的结果,将出京的日期定于十一月初,沈徽离京期间,自然该由太子坐镇京师,掌监国之责。 皇帝出巡是头等大事,容与且忙碌了一阵子,等到前头诸事处理妥当,便只待吉日一到就可启程。谁知一切都来得十分突然——却是司礼监接到两封来自都察院御史的弹章。内容皆是指向詹事府两名新任府丞,行私舞弊贿赂长官,年资尚浅便被超擢提拔,确是有违常理。 事涉詹府,那么也就等同于事涉东宫,太子原本要留下监国,这下反倒成了众矢之的。当然朝中亦有人为他奔走呼吁,屡屡上奏,言太子年幼,不可求全责备。然而年轻的储君,到底还落下个御下不严的罪过,连名誉也被这桩事连累。 这厢詹府的人出了岔子,沈宇自然只能避讳,不参与、不过问任何审案事宜,安分守己待在东宫之余,亦免不了接连上表恳切请罪。 事发的时点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牵扯到即将监国的储君,不消沈徽吩咐,容与也自发避忌参与此案,愈发连审理结果都不过问一句。 那厢沈徽整肃詹府上下,连同太子太傅等人都受了牵连,但对太子却只是轻描淡地斥责过,便命其在报本宫中静心读书,等闲不必出来行走。 沈宇在东宫思过,朝臣们见不到储君,于是渐渐有声音传出,说此案多半是提督太监授意为之,又有人将从前道听途说的故事加上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构建了一番,猜测着会一场大戏,恐怕不日就要在储君和天子近臣之间展开。 这日容与方从司礼监衙门回来,林升赶上来服侍他更衣,脸上神气不大好看,一面不平道,“上疏的那两个人本就和咱们没牵扯,素性都是狷介的主儿,一向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如今外头传言真是冤了大人,要说现如今内阁六部、京卫、北司哪里没有咱们的人,偏就只是御史台这些人磨牙罢了。” 容与净过手,撩袍在圈椅上坐了,似有意闭目养神一会儿,良久才问,“外头还有什么说法?” 林升皱眉迟疑道,“有人据此猜测,太子这回怕是难独身其身,连带着监国都有可能受影响,就是不知万岁爷会不会留下大人在京里,如今外头议论纷纷,都在说该留您坐镇,将太子暂时禁足东宫。” 容与半睁开眼,将一缕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