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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脸上浮起一记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儿臣斗胆,只求他日,父皇能赐儿臣一个体面的……”

    接下来的话没说完,已被沈徽扬声打断,“太子不必这么决绝,连朕也都还没有这么决绝。你可以应承朕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你大哥,朕若要你应下,保他一世平安,还有你心里怨恨的人,朕若要你应下永不戕害林容与,永不刑辱其人,永不遗罪。你可愿意答允?”

    他一口气说完,顿了顿,伸手指着御案上铺就好的笔墨纸张,“你尽可以好好思量,倘若都做得到,就在那纸上写分明罢。”

    方才被震碎的魂魄重新聚拢,原来尚且还有转圜,沈宇神情一凛,不必经过太多权衡,便即果断提衣起身,走到书案前,几乎一蹴而就写下了虽违心,却终究要一诺千金的泣血字句。

    双手捧着薄薄一页纸,像是捧着千斤重的沉石,沈徽细细阅罢,道了一声好,“二哥儿是个聪明孩子,朕对你一向很放心。朕也答应你,对你,朕定然会好生栽培,咱们君臣父子合力携手,自然是父慈子爱。至于你大哥,就放他去逍遥自在,朕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他。”

    沈宇身子剧烈一颤,“父皇……儿臣,儿臣知道了,儿臣不会的……”

    所有的委屈、不甘、伤感、怨愤一股脑涌了上来,原来在父亲眼里,他是可以为了皇位残害手足的人!

    辩无可辩,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了,鼻子里泛起阵阵酸楚,他把头深深埋在茵褥上,啜泣不成声。

    沈徽没有再给他任何爱抚,默默等了一刻,阖目道,“去罢。”

    “儿臣从前到现在,还有将来,永远都敬您……”沈宇抬头,然而那句爱您未及出口,已在沈徽审视的目光之下,戛然而止,摇落在喉咙间,好似注定一般,化作一个无法诉诸的怨念。

    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苦笑,他恭敬叩首,提衣起身,却行着退出寝殿,步履有着不同于来时的迟重,再无半点少年储君的锐意锋芒。

    “太子,”听到父亲唤他,沈宇急忙回首,看到的是父亲并无特别感情的目光,“不要让朕失望。”

    他用官称,那是对彼此身份的肯定,却也在同一时间,否定了彼此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沈宇浑身力气一散,恭谨颔首,道了一声简短的是。

    殿门闭合,少年太子站在斗角飞檐下,将身融进仲春漆黑幽静的夜色里,听着近处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的是自家腔子里一颗勃勃跳动的心,碎裂的声音。

    第128章 祸水东引

    沈徽靠在迎枕上,兀自出了好一会神,并没听见脚步声,也不知道容与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床边。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瞧不出悲喜,实则心里也不辨悲喜,两人就这样相对凝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过去,还是容与先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息,“这会儿觉得怎么样,有没有疲倦不舒服?”

    沈徽咳了一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拍了拍床沿,“你都听见了,还问,其实哪里有什么不舒服,不过是那晚吃了点羊肉心里烧得慌,时令不对了,实在不该贪嘴的……”

    这话若在平时,或许会引得容与一笑,可眼下心里惘惘地,却是半点都笑不出,他坐下,望着沈徽,“你早就算计好了,要用大哥儿回京的消息镇吓太子,其实那道密旨发出去,内容却不是让吴王上京,是不是?”

    沈徽知道瞒不过,老实承认,“自然,我也不能真教他劳动折腾,他逍遥惯了,且让他自去受用,何苦再来搅合京里的浑水。可惜啊……”他仰面,发出长长一叹,“我说了不再见他,这个承诺必是要兑现的。虽是为他好,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做父亲,我算不上称职,可自问比先帝还算好一些的了。”

    容与无言以对,脑子里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也称得上惊心动魄,半晌又听沈徽问,“我能做的就是这些,并不是向你邀功,就当是让你安心吧,你不会觉得我做错了吧?”

    “没有,”容与摇头,对他开诚布公,“只是觉得世事如棋,适才我在后头听着,恍惚间像是回到十几年前。你和先帝,还有秦王,原来兜兜转转,命运难以捉摸,却也有相仿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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