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茶中落了药,亲眼见他在朦胧中忍得辛苦,神色无助,犹是激起了她满心怜惜,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她产生了想要守护他,照顾他的愿望,那是基于女人母性的本能。可林容与却比她想象的刚毅坚强,他是心智成熟的男人,宁愿清醒地面对孤独,也不愿和自己不爱的人有任何瓜葛。 多少年了,她已习惯了这个人和自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有着剪不断却毫无纠缠的牵连,倘若林容与有天不在了,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该何去何从。 蓦地里,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她本是浮萍一样的人,最初只是想随遇而安、苟且偷生地过完这辈子,却没有想到遇上了他。她靠着他,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也算是得偿所愿罢。曾经暗涌的情愫早随着时间消散,可除却情,他待她还有恩,她却是连一天都没能报答过。 纤纤素手拂过因失血而惨白的面庞,她知道他听不见,可还是想说出来,就当是在为自己鼓劲。 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也一定会在心里守好他这个人,一生一世,就当做是上辈子相欠。 人与人相逢,究竟是劫是缘,其实并不重要。架不住是心甘情愿,这四个字真有通天彻地的力量,于她是如此,于林容与又何尝不是。 她想起他说过,不痛快的事儿他都忘了,然而那些美好的部分他愿意珍藏在心里。她当时没问出口,此刻这句话就萦绕在心头——他活到现在,真正快乐的日子到底有多少? 第135章 谋定后动 方玉不眠不休守在容与身边,期间有无数人前来登门探视。 不知道这些人里头,有多少是素日曾恶毒攻击过他的,甚至想置他于死地的。她想起来就恨,一个都不愿意接待,只吩咐下人一律闭门谢客。 然而她唯一拦不住的是皇帝,沈徽御驾亲至时,方玉俯在地下叩首,直到被勒令退出门外,她才敢大着胆子瞥一眼这位九五至尊,想不到皇帝的面容那么憔悴,青色的胡茬覆满下颌,是担忧相伴多年的近臣安危,还是为天子脚下出了行刺之事感到愤慨? 方玉心头忽生一阵讽刺感,看来皇帝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她猜得不错,从听到容与遇刺的消息起,沈徽的日子岂止不好过,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看到容与的一瞬,他不由得泪湿衣襟。坐在床边,拉着容与的手,张了半天口,才絮絮开始说,“你这是何苦呢,活得这般辛苦……你这幅样子,让我有何颜面再见你……” 他紧紧攥住他,生怕一撒手,眼前面色苍白的人就会随风化去,怔怔看着,慢慢地说着,“还记得那次在海边骑马,我说过,有朝一日,咱们会在山川日月间相依为伴,我知道你那时还只是犹豫,你不信我……我也一直在等待机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可这是咱们的约定,你一定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从前没有,现在也不能!” 床榻上的人没有睁眼,手指微微动了动,伴着他的轻言絮语,睫毛一颤,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沈徽心头剧颤,可除却那滴泪,容与再没给他任何回应,他摩挲他的脸,声音抖成一团,“伤你的人已抓到,朕命刑部严加审讯,定要为你报一剑之仇,你安心养伤,待好些了,朕再将你接回宫调养,一定能养好身子的……” 疲惫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床边的黑影静默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龙涎香气味散了,容与睁开眼,一室空旷,沈徽已无声无息地去了。 整整昏迷了两日两夜,容与脸色才恢复一些,渐渐有了点生气。他在一片安逸的柔软中醒转,目光凝聚,正对上床前守望他的方玉,她双手握着他的手,脸上带着欣慰的浅浅笑容,眼中却怔怔地流下泪来。 艰难举起手臂欲擦去她的泪,牵动伤口便是一阵生疼,一口气提不上来,容与微微蹙眉,轻声歉然道,“别哭,我都好了。” 方玉明白,那皱起的眉头是在遗憾没有气力为自己拭泪,都这幅模样了,他还只想着旁人,她又气苦又好笑,问道,“还疼么?” “不疼了,放心。”容与摇头,到底不敢再随意乱动,可不过说上两句话,便又开始微微气喘。 “差一点就伤了心和肺,你知道有多险?”好容易盼到他醒过来,方玉压抑了许久的焦灼终于喷涌而出,忙不迭地诘问道。 容与昏迷了两天,声音暗哑,气息不稳,只好慢慢回道,“不会的,我会,好起来的。” 听他如是宽慰自己,眼角绷不住又淌下一串泪来。他昏迷的这些天,她也无数次回想过当日情形,电光火石间她冲过去的一瞬,曾清楚的听见容与压低了声,极轻极快的说了句,“快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