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的秋雨接二连三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单薄的亵衣很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下。 “沈珠曦!你又在发什么疯?!”一只手臂用力把她一扯,沈珠曦险些跌倒在地。 她没时间回头,赶紧又把双手重新遮挡在奇花头上。 “遮雨的油布马上就来了,我就为它挡一会!” “你会生病的!”李鹜怒喝道。 “我不会,我身体一直都很好……再一会,就一会……”沈珠曦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她手心下重获一小片安稳天地的奇花。 “沈珠曦——” 李鹜伸手来拉,她用力挣脱,大声道:“没有我,它会死的!” “它只是一株大葱!”李鹜气得大吼,“一株随处可见的大葱开的花罢了,送人都没人要!这么低贱的东西,你有必要搭上自己吗?!” “我喜欢!我喜欢——无论它是牡丹还是大葱花!” 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沈珠曦气得浑身颤抖。 是牡丹还是大葱有什么区别? 风潇雨晦的时候,毫无价值的它一样会被遗弃。 无论是伪装成牡丹的大葱还是伪装成大葱的牡丹,即便她用尽一生力气长成他人喜欢的模样,依然难逃被遗弃的结局。 “你们不要它,我要它!它被扔在大街上,还抓着泥土想活下去——我会让它活下去!我不会抛弃它!” 她的声音在密密织成的雨网里回响。 奇花重新站直了身子,团子般的圆脑袋在夜风吹拂下微微摇晃,就像在和她点头道谢。 这么乖巧的花,为什么会有人将它遗弃呢? 播种的人是他们,把它从土里□□抛弃的也是他们。 难道他们不知道,将它随手抛弃,它只会死路一条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她一个人,无法在宽广的世间活下去吗? 沈珠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她恨自己的软弱。 她多想变成水火不侵的铁人,多想一夜过后,就变成可以遮天蔽地的大树。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做。 她在深宫里卑微且孤独地生长,她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 父皇因她在御书房里偷看史书大发雷霆,让她禁足七日的同时,命宫人在她的案头放上女子唯二应读的烈女传和女戒。 母妃发现她和宫女偷学舞蹈,烧了她的舞鞋,活活打死了给她缝制舞鞋的宫女。 傅玄邈得知后,送来了琴棋书画中的各种精品。 她开始行最端庄的礼,说最自谦的话,穿最黯淡的衣,多余的一部分自己,被她和其他人,一点点剥离。 然后,遗弃在黑暗里。 可是到头来,留下的这部分行尸走肉的自己,依然还是被人抛弃,抓着微少的一捧土,从看似风光的云端,落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没有土,没有水,没有希望。每个人都可以从她身上践踏而过。 牡丹和葱花,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管不顾脱口而出后,好一会的时间里,只有雨声噼啪奏响。 落在她身上的雨滴却忽然没了。 沈珠曦抬起头,怔怔看着脱下外袍挡在她身上的李鹜。 他站在连绵的雨幕中,大张的双手尽可能地拉开外袍,遮挡从她头上落下的冷雨。 “沈珠曦——”他铁青着脸说,“我不管谁抛弃过你,你都可以忘了。因为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你记住我的话,天崩地裂,你和老子都要死一块。” 密集的雨箭,汇成千万重的雨幕,偏偏在沈珠曦这里,遭到隔断。 冰冷的天地间,唯有她身在之处,是一片无雨之地。 牡丹坠落凡间,变成低贱的葱花。 人人都可践踏。 是一个人,将她拾回自己家,让她重获新生。 虽然他没有文化,没有家世,没有财富,每日将老子挂在嘴边,骂骂咧咧不停,但是又照办她的每个要求,粗俗又细心,暴躁又温柔,刀子嘴却又豆腐心。 他对她这般好,她要怎么样,才能不辜负他十分之一的恩情? “李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