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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这厢师徒二人正在给《论语》做句读,那厢明姝躲在屏风后,时不时端着壶过来添水,后来干脆傻笑兮兮地坐在二人身边,趁着讲课余闲问道:“獾郎,你认识方仲永吗?金溪的方仲永?”

    獾郎是王安石的小名,据说他出生时有只胖乎乎的小獾从门口路过,因此得了这个绰号。而方仲永自然不必提,就是王安石的文章《伤仲永》里那个小时了了,长大后泯然众人矣的神童少年,他的家乡金溪与临川相邻,只隔了一段河水。

    王安石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外婆家住金溪,可以帮师娘打听打听。”

    明姝又问:“那你游褒禅山了吗?读孟尝君传了吗?”

    王安石更是一脸懵逼,“褒禅山是什么?孟尝君是啥?”

    晏子钦忍不下去了,拽着明姝的袖子把她提溜回房,按在角落里教训道:“不要再打扰我们上课,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再吓坏了孩子。”

    明姝讪讪答应了,却还是经常躲在各种地方观察这个原本只应出现在书本上的小少年,连连感叹穿越的神奇——就是这点好,梦想照进现实,当看到真人时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史册里、文字间挥毫泼墨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晏子钦见她有所收敛,便由她去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一个小孩子趋之若鹜、饶有兴味地围观,难道他这个堂堂男子汉还比不上一个小孩子吗!心里烦乱,不由自主地瞪了王安石一眼,小孩子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不知第几脸懵逼地看着师父,拿书的手不听使唤地抖了三抖。

    转眼已是草长莺飞的暮春三月,王安石的课程进度也从《论语》句读升级为《论语》注疏。那一日春光迟迟,高卷的竹帘上堪堪有东风拂过,中庭盛放的粉海棠落了满阶。

    晏子钦忽想起自己珍藏了一卷唐人做注的《论语》,便让王安石稍等,自己去房里找来。

    先找了书架,却没有,想着大约没从箱箧里取出,便去翻箱子。眼前十来个箱子长的都差不多,晏子钦向来不对这些生活琐事稍加留心,记不清哪个是书箱,只能一个个翻找,第一只箱子都是衣物,第二只都是明姝不要的小玩意儿,到了第三只,面上铺的都是成匹的绸缎,底下摸起来硬硬的,兴许有书,晏子钦从最底层一抽,抽出一只盘绦锦的书匣来,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索性打开来瞧瞧。

    若问这是什么,还要提起新婚之夜,晏子钦当着明姝的面翻开了那本舅父倾情赠送的春~宫~图,他不明就里,却把明姝吓得不行,偷偷藏进自己的嫁妆箱子里,这装满绸缎的箱子正是当晚那只,她本以为天~衣无缝,哪成想这么快被她最想瞒着的人发现了。

    此时,正在婆婆房里抄佛经的明姝虎躯一震,笔锋划出一条突兀的黑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瞄了眼正在拨念珠的许氏,偷偷念了声“阿弥陀佛”。

    还是原来的封面,还是原来的内容,还是原来的情趣,可晏子钦早已不是原来的晏子钦了。

    成亲已有半年,虽未真刀实枪地上阵,可和娘子耳鬓厮磨,加之年岁渐长,此事不需人教,自然渐通其中道理,蠢蠢欲动的天性加上眼前活色生香的图画,什么都不用说,一眼就懂了。骨子里的刻板羞怯让他想停下手,可体内不可知的力量哪里还听他调配?只能红着脸一页页翻下去,却都浮光掠影,不敢看太仔细,可心里早如明镜一般,恨不得明姝就在眼前,任他搂一搂,抱一抱才好,更往下的不敢想,可心早如擂鼓般跳动,不敢想还是要想,难堪地捂住脸,就从手指缝里偷看。

    “晏先生?”

    门外传来王安石的声音,吓得晏子钦赶紧把书扔掉,急忙回头,只见王安石站在门外。

    还好站得远,否则就糟了!

    “晏先生,书找到了吗?”王安石又问。

    晏子钦轻咳两声,道:“还……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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