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放下那只竹篓时,脚下明显颠簸了一下。 “啊,瘸了。”雷铁匠伸手拍拍自己的左腿,对花掌柜笑道:“不碍事,照样干活。” 仿佛怕花掌柜会因此看不起她爹一般,小老虎雷寅双瞪着那虎眼,扭头对花掌柜道:“叫鞑子的刀砍的!不过我爹已经给自己报了仇了。他砍了那个鞑子的头!” “只砍了一个鞑子的头吗?”花掌柜以手撑着膝盖,低头看着她笑道,“以铁哥的本事,砍七八颗鞑子的头也不在话下的。” 她的这番话,显然拍到了雷寅双的麻痒处。雷寅双的虎眼立时弯成两道月牙儿,看着花掌柜笑道:“就是就是!偏镇上的人全都不信,还说我吹牛,非说我爹的腿是自个儿摔坏的!” 她却是不知道,这风声是姚爷故意放出去的——想也知道,以江河镇百姓的这点尿性,如果知道雷铁手上真沾过人血,哪怕是鞑子的命,那些人许不敢明着如何,暗地里不定怎么排斥他们一家呢! 所以姚爷才故意误导着镇上的人,叫他们觉得,这又是雷寅双在“编故事”了。反正她这“爱做白日梦”的名声,早已经传遍四乡八镇了。 只听姚爷爷问着雷铁匠:“那边的活儿齐了?” “齐了。”雷铁匠以一只手摸着女儿的头,抬头回着姚爷道:“东西还能用,我就只修了修,没给重做。”又道,“大王庄田寡妇说她儿子身上不太爽利,想明儿过来找你问一问诊。” 姚爷抬眉看他一眼,忽地古怪一笑,道:“我那幌子就挂在庙门前呢,她随时可以来。” 雷铁匠愣了愣,忽地也摇头笑了笑,对姚爷道:“在镇子口正好看到县府来人,阿朗也跟着一同回来了。不过他得先办了差事才能回家,”他扭头对板牙奶奶道:“叫我先回来说一声。”然后又低头看着雷寅双,挑着眉道:“今儿可是又淘气了?” 三姐撇嘴道:“她哪有不淘气的时候?” “我那才不是淘气呢!”雷寅双不服气地顶了三姐一句,然后颇为自豪地抬头看着她爹道:“我救了个孩子,是个男孩……”这么说时,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拉着她爹的手道:“那孩子不记得自个儿叫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父母是谁。爹,咱留下他吧。”——叫他给你做儿子,我就不用做“小白菜”了。她心里默默又道。 雷铁匠却是误会了雷寅双想要留下那孩子的动机,看着她不赞同地摇头道:“那是人家的孩子,怎好留在咱家陪你玩?” 雷寅双又不好当众明说,要留下这孩子给自己当弟弟的,便拉着她爹的衣袖道:“可他不记得他父母了呀,去哪儿找他的父母啊!” “等官府放出消息去,他父母总会找来的。”雷铁匠答完,便不再搭理仍噘着嘴的雷寅双,抬头对姚爷又道:“等一下县衙的人大概也会过来问一问那孩子的事。” 姚爷点着头道:“我来应付。”又道,“你才刚回来,赶紧回去换身衣裳歇歇吧。等一下你们就不用过来了。” 雷铁匠点点头,便一拉雷寅双的手,道:“咱回家。” “那,”雷寅双不甘心地看着东厢:“我救回来的那个孩子呢?” 板牙奶奶道:“他病着呢,我照看他。” 徐爷也道:“他这个样子,怕是一时也不好挪动。等一下官府怕也要来人问他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带着几分虚弱的稚嫩声音大声叫道:“我跟你走!” 众人一回头,便只见雷寅双救回来的那个孩子正扶着门框,湿润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巴巴看着雷寅双。 他的身上裹着床薄被,且还十分仔细地收着被角,不叫那长长的被子拖到地上。 “我跟你走。”那孩子以一种和年纪不相衬的固执神情,看着雷寅双又重复了一遍,“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道。 板牙奶奶见这孩子竟这么跑了出来,立时一拍大腿,叫了声:“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还病着呢,赶紧回去老实躺着……” 她过去想要把那孩子抱进屋,那孩子却躲开她的手,固执地盯着雷寅双的眼又说了一遍:“虎爷,我跟你走。” 虽说几乎打记事起,这“虎爷”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