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辰时,太阳虽然已经升上了屋脊,却还远远没到热力四射的时候,所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而街对面的龙川客栈里,却是除了个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拿着抹布打苍蝇的小二瘦猴外,就再没一个人了,连花掌柜都没看到人影。 雷寅双盯着对面傻看时,青山嫂子忽然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一记,问道:“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家小兔呢?你俩不是整天形影不离的吗?” 小老虎心不在焉道:“他跟小静姐姐他们在码头边洗衣裳呢。” “啥?”青山嫂子立时把脖子往外一伸,“你说他在干啥?” “洗衣裳啊。”雷寅双回头看着青山嫂子,“这有什么奇怪的。” 事实上,自从她洗坏了板牙借给小兔穿的那身衣裳后,便是小兔的脚伤还没好,他们家的衣裳就归小兔洗了——其实这也不怪雷寅双,她虽年纪不大,可手劲却忒大,一不小心就把衣裳给洗得四分五裂,变成个拖把布了。为了不让一家人都没件完整衣裳穿,小兔只好在接了家里的厨房大业后,又接下了这洗衣裳的差事。 “嘿!”青山嫂子一听就笑开了,“从来只听人夸姑娘家能干,说她会洗衣裳会做饭的,可还没听谁夸过一个男孩会洗衣裳会做饭的。我说你哪是捡了个小兔回家,这是捡了个童养媳吧!” 青山哥正好抱着坛酱菜从后面出来,听到青山嫂子的话,便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童养媳?咱双双可是个姑娘家。就算捡,也是捡了个童养女婿回来。” 两口子打趣小老虎的话,立时就叫她拧了眉。依着她的脾气,原是想要找着话顶回去的,可她转眼就想到那天小兔跟她说的话来。于是那眼珠一转,便改了主意,顺着他二人的话道:“童养女婿就童养女婿呗,我家小兔长得那么好,还这么能干,我也不亏呀。” 她这没羞没臊的话,倒一时堵得青山两口子没话回了。二人对了个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冲她点头笑道:“对对对,不亏不亏。” 正笑着,忽然听到街面上传来一阵骚动。三人探头出去一看,便只见从街尾处过来三五个穿得甚是花哨的青年。为首的那个,两条瘦零零的胳膊套在件绿底大红牡丹纹的丝绸大衫内,却是故意敞着怀,露着搓板一样寒碜的肋骨。 看着那几个恨不能在街上横着走的青年,青山嫂子“咦”了一声,回头对青山哥道:“他竟还真回来了!我还当他舍不下县城的花花世界呢。” “只怕是混不下去才回来的吧。”青山哥小声道:“若混得好,五爷五奶奶也不会是那个模样了。” “他是昨儿跟着一起回来的吗?”青山嫂子问。 “这谁知道,”青山道,“反正昨儿我没看到他。” 青山嫂子想了想,道:“他不是把他们家老宅也给卖了吗?若是回来,住哪儿?” “能住哪儿?定然是祸害他兄嫂去呗。”青山道,“亏得我们家跟他们家早出了五服,不然,沾上一点都是倒霉的。” 雷寅双探头又往那几个人身上扫了一眼,就只觉得为首那个“绿牡丹”看着有点眼熟,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便拉着青山的衣袖问着他:“那是谁啊?” “老陈家的败类。”青山嫂子撇着嘴道。 青山横了他媳妇一眼,对雷寅双道:“你竟忘了他了?他是陈五爷家那个败家子。” “哦……” 雷寅双立时想了起来,便拖着腔调应了一声。 陈姓是江河镇上的大姓,这青年是陈家五房的小儿子,好像是叫陈桥来着。 这陈桥是老来子,自幼娇生惯养,家里老两口对他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结果生生把这小子惯出个游手好闲的毛病。两年前,这小子不知怎么竟又沾上了一个赌字,在外面欠下赌债后,便回家逼着老子娘帮他还债。他老子娘拿不出钱来,又偏心,就逼着他哥哥嫂子替他还债。最后竟还想逼着他嫂子用嫁妆给小叔子还赌债,把他嫂子气狠了,便拿了根麻绳去陈家祠堂闹着要上吊,这才逼得陈氏族老们不得不出面主持公道,劝着老两口给他们兄弟分了家。偏那老两口还偏帮着小儿子,说以后就跟小儿子一起住了,不要老大养老,便把家里大部分的产业全给了小儿子,大儿子差不多可算是空着身子出的门。 这事儿当时在镇子上闹得沸沸扬扬,一点都不比一个月前抓人贩子的事引起的震动小。 “不是说,他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带着他老子娘去县城里发财了吗?”雷寅双探着个脑袋,一边研究着陈桥那裸着的鸡胸上绣的到底是猪还是猴,一边问着青山。 青山还没答话,恰巧贺货郎在店门前放下货担子换肩头,就给听到了,便过来插着嘴道:“哎呦,可别提了,他哪是个发财的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