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寅双立时又给他抛过去一个不屑地眼神,“那是我家邻居!我打小叫他爷爷的。” “啊……”天启帝拉长着声音应着,藏在幂篱内的眼意味不明地闪了一闪,却是一抬手,将踏香的缰绳抛给刘棕,又将头上的幂篱摘了甩过去,对雷寅双笑眯眯地道:“原来是我误会了。”说着,竟向着雷寅双伸过一只手去,两只含着精光的眼又往她脸上扫了一圈,道:“麻烦小哥帮着引一引路吧。”忽然又莫名加了一句:“你该是长得像你爹吧?” 雷寅双对人总有一种莫名地直觉,这会儿便不是那人正冲她亲切微笑着,便不是他最后加上的那句话恰好是她最爱听的话,她也能清晰感觉到此人对她散发出的善意。于是她一弯眼,大大方方地握了天启帝伸过来的手,一边带着天启帝往庙前街的方向过去,一边摇晃着脑勺后面扎得高高的马尾辫子,颇有些心无城府地笑道:“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打小起,街坊就常拿她的长相逗乐子,总说她长得既不像爹又不像娘,肯定是她爹娘打船上抱来的。 她一边跟那位“家主”拉着家常,一边抬头好奇打量着那人。 之前这人还没有掀开幂篱时,见他骑在马上那个挺拔的身姿,雷寅双猜着他许跟她爹差不多的年纪来着,如今他露出真容,她才惊觉到,此人竟是比她想像的要老了许多,看着应该有个五十上下了。只是此人保养得极好,若不是眼角处那几道深深的鱼尾纹,说他只有四十也肯定有人会信的。 那位“家主”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客栈那边过去,一边问着她一些镇子上的故事,以及周遭乡村里的事儿。 要是此人问着别的,雷寅双未必能够答得出来,偏她最爱听个八卦故事,且小镇闭塞,平常也没个什么消遣,也就拿着四乡八镇的各种趣事当了新闻,因此,她竟是对周边乡镇里的故事没有不知道的。加上只要不是吵架,她那口条总是格外利索,总能把个不起眼儿的小故事都讲得一阵跌宕起伏,直叫天启帝听得十分开心,竟是愈发地问着她那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了。 雷寅双一边眉飞色舞地给这位“家主”讲着今年冬天苗家顶子村险些遭遇土匪洗劫的事儿,一边回头在那些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人堆里找着小兔——都这么一会儿了,原该跟在她身后的小兔竟还没有过来。 不过她也知道小兔“生性腼腆”,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便是他没过来,原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儿。所以她只随意往人群里扫了两眼,见没找到小兔,也就不刻意去找他了,只扭过头去,继续跟那“家主”眉飞色舞地讲着那些包围苗家顶子村的土匪,怎么叫山上下来的饿狼给咬跑了的故事来。 她这般讲着时,偶尔一抬头,却是忽然有点恍神——这位“家主”,生着张端正的容长脸型,两道浓密的大刀眉下,一双略圆的眼,眼角微微下垂着,给人一种忠厚老者的感觉…… 明明眼前之人跟小兔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却莫名地觉得,此人听故事时的眼神,跟小兔的眼竟是生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是,小兔看人时的眼神很是清澈,有种呆萌呆萌的单纯;而此人的眼神则像是染了墨汁般地深沉,且还常常于不经意中露出一丝微不可辨的凌厉来。 从老街到庙前街原也不远,便是那位“家主”拉着虎爷的手,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且那人还时不时停下来问一问路边摆着的各色货物的价钱,就这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到底还是到了庙门前。 远远看到庙门时,雷寅双便扯着天启帝的手,指着那庙门一侧随风招展着的一面幌子道:“就是那里。” 天启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头一眼,便看到那高高挑起的幌子上绣着的三个大字:“姚一贴”。 他的眼不由微微一眯,顺着那竹竿往下看去。 只见那幌子下面摆着张条案,一个头戴员外巾的老头儿坐在那条案后面,正摇头晃脑地读着一本书。 雷寅双放开天启帝的手,朝着那老头儿紧跑了两步,却是忽地又站住脚,疑惑地一偏头,然后快步跑过去,撑着那条案问着案后的老头儿道:“咦?怎么是你?我姚爷爷呢?” 老头儿从书上抬起头,颇为不悦地横了雷寅双一眼,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正眯眼打量着那老头儿的天启帝一怔,蓦地扭头看向雷寅双——这活泼得跟条鱼儿似的小子……竟是个丫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