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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他二人又三言两语地说了几句,因声音压得低,我听不太清。

    抄了一会儿经书,便有些困顿了,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脑门子顶上忽然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你畏寒的毛病是什么时候添的?”

    我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道:“前几年。”又强撑着睡意打了个呵欠,努力将字迹写工整,“也不是甚大毛病,顶多嗜睡了些。”

    只这嗜睡的程度,略微惊人。

    因我一旦受寒,添衣或是烤火都无法御寒。唯一的法子,是裹起棉被睡大觉。尤其是在冷宫里的两个冬天,我近乎是蜷着睡过去的。

    我将抄好的一张经文对着火光一瞧,上头字迹张牙舞爪,颇有作乱之势。我悲痛不已,将其揉成一团往火炉里扔了,又重新捋平一张。

    再抄半日,那凉凉的声音又响起来,提醒我道:“眼皮子都要黏上了。”

    我陡然将眼一睁,再次悲痛不已地将浸了一块墨团的纸张扔进火炉里。

    于闲止慢条斯理道:“若觉困了,便去睡一会儿。你将经文抄成这么个鬼画桃符的模样,明日送到皇上跟前,也交不了差。”

    这倒也是。

    听了这话,我叮嘱小三登让他半个时辰后叫起我,挠挠后脑勺,一头栽在榻上睡过去了。

    但小三登竟没来叫醒我。

    一觉醒来,外头已是昏黑的夜。屋内火炉子静静地燃着,没有烟,用的是银炭。

    小三登见我起身,迎上来问:“公主,您是先用晚膳还是再睡会儿?”

    我想起整整十本未抄的经文,绝望道:“我还是先去未央宫跟大皇兄跪一会儿吧。”

    说着就要更衣,小三登接着又道:“经文大世子都替公主抄好了,银炭也是他吩咐换的,说日后天华宫烧炉子的柴禾,奴才们不必省了。”又将一叠整整齐齐的经文递送到我面前,说,“公主您过目。”

    我将经文接过,看了看,大吃一惊。

    我一直晓得于闲止是个人才,却没想到他竟有本事将我的字迹仿到这种鬼斧神工的境界。

    我不由地肃然起敬,问:“你们可留过大世子用膳?可又邀了他明日再来天华宫做客?”

    小三登答说:“大世子似乎有远南急务要处理,没能留下来用膳。”

    我立刻朝他投向严肃又责备的目光。

    小三登急忙又道:“但世子走前,说往后还会常来瞧公主,叫公主每日管顿饭就行。”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吩咐道:“往后的午膳,添个肉菜。”

    民间流传着一个悲惨的故事,说有一农夫外出耕作,捡到一个田螺,将其养在水缸。之后他每日劳作回家,必见米已成炊。农夫很好奇,便躲在屋外想看个究竟。只见那田螺化作一个姑娘,为他劈材烧饭。农夫大喜,进屋抓住姑娘,说要跟她成亲。谁知田螺姑娘竟不愿,说农夫此举已窥破天机,她只能重返天庭了。从此,再也没人给农夫烧饭了。

    此番,于闲止日日来我宫里帮我抄经,就好比那勤劳的田螺姑娘。

    我吸取农夫的教训,晓得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断不会在于闲止抄经时,去逮他一个现形。是以每日他来之前,我便提早午睡歇下,等他走了,我才起床活动。

    如此又过半月,直到他帮我将余下的经文抄完。

    抄完经文后,我循例去未央宫挨了大皇兄一顿教训,禁足的命令便算解了。

    一桩烦事罢了,又有两桩恼事上心头。

    因我这回捅得是一个大篓子,且接连得罪了两位朝廷大员,皇兄命我挨家挨户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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