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讲给你听的时候。 推此及彼,现如今刘世涛能将他心中这个困惑说与我听,约莫也将从打击中爬起来了罢。思及此,我不禁温言道:“刘才子,有句话本公主一直想跟你讲。” “早先我扮宫女诓你,是本公主的错,如今误会已解开,你何必在原地兜圈子?” 刘世涛听了这番话,却慢慢苦起一张脸:“末将原是放开了,还想着与公主冰释前嫌,但近日回缓过神来,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大约又想起与我那桩黄了的姻亲,猛地一叹,转头看向慕央,请教道:“慕将军,倘若你心里头有这样的疙瘩,可能够找出一条明路来?” 慕央原是静立着,听了这话,竟怔了一下。 小三登在一旁低眉顺目地道:“刘校尉问错人了。在朝为官,君是君,臣便是臣。对怀化大将军而言,这样的疙瘩,不曾有,亦不会有。李校尉是做了武将,却还揣着一颗才子佳人的心。” 刘世涛愣了愣,应道:“是末将失言。” 可这时候,慕央忽然安静地开了口:“便是不能平复于心,亦要深藏于胸次。” 远处冬阳破晓,将晨雾照得支离破碎。可时光仿佛溯回,慕央的眸中有竟那日斜阳黄昏里化不开的暮色,凄清而茫茫。 他沉默片刻,与刘世涛道:“这些大不敬的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言语间,随行的大臣都已到了。九乾城玄正门前,禁军列阵,我与众朝臣女眷一起行跪拜之礼迎候皇辇。刚起身,衣袖便被挤来身旁的人拽了一拽。 来人是二哥,他皱紧眉头,问说:“碧丫头,你怎没和大皇兄一起?” 我是公主,随帝王出行,理应跟在帝王身后的步辇中。其实一整个早上,不是没有觉察到周遭异样的目光,我道:“去鸦留山赏梅,是于闲止为我请得旨,我叫小三登去内务府问过,这回出行,我是以女眷的名义载在大世子名下的。” 二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于闲止今日晚到,他竟没有知会你?” 鸦留山是国母香冢,他是藩王世子可以晚到,我却不可以。 我忽然不知当怎么回答,我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所幸二哥亦没有再问。 鸦留山在京郊,虽不远,但帝王仪仗亦浩浩荡荡地走了几个时辰。 山上梅香沁人,枝头白梅好似冬雪。大皇兄对太监总管刘成宝交代几句,刘成宝便朗声道:“皇上圣言,先祖皇帝有云,梅者,圣贤秉性,岁寒生,傲骨铮铮,临初雪,破晓春,后被誉为‘梅骨辞’,诸位爱卿可有与之媲美的段子?” 除开家眷,随行大臣共二十余人,文采与品级皆是上上。可一句“与先祖皇帝媲美”却将众人难住,窃窃私语了半日,无人接腔。 过得须臾,忽有人道:“皇上,微臣有一首打打油诗。” 说话人是董堂,他自眼梢里看我一眼,道:“此诗声律与韵脚虽不工整,放在此时此刻,却十分应景。” 大皇兄挥了挥衣袖,算是准了,董堂便念道:“梅色犹在故人逝,徒留梅芳祭人魂。可怜香冢骨未寒,今朝又遭他人践!” 可怜香冢骨未寒,今朝又遭他人践。 鸦留山是大随每一任国母的香冢。二十年前,宫闱却出了一桩稀奇事——父皇爱笃的昭元太后,我的生母去世后,并未被葬在鸦留山。那一方香冢里,取而代之的,却是十余年后被追封的孝德太后。 那个传闻中,被我害死的离妃。 董堂一首绝句念完,山中静得连落雪声都听不到了,唯余飒飒山风,自空无处吹来,又朝着空无吹去。 有人将我往身后一带,厉声喝道:“董堂!你这是甚么意思?!” 我恍了恍神,才看清挡在身前的人事二哥。 董堂满目坦然:“微臣的意思,难道焕王爷不知道?莫非换王爷将微臣的奏折擅自拦下,只是图一时新鲜,并不曾看过?” 我一愣,是了,日前二哥提过的,董堂又上了一份折子告我在宫外买卖私宅,被他拦了下来。 大皇兄看了二哥一眼,面沉如水:“甚么折子?” 董堂撩开衣摆,径自跪于雪地上:“禀皇上,自昌平公主离开冷宫,皇上对公主未免太过纵容,乃至于公主在宫外恣意买卖私宅,谋利谋财!” “自然公主愿用自己的银钱买卖,也不可厚非,只是——”董堂一顿,忽地抬高语调,“只是公主今春卖出的刘府,并非普通宅院,而是怀化大将军的夫人,楚合小姐生前置办的嫁妆!” 怀化大将军的夫人,即是慕央的夫人。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