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后车座上放了一个牛皮纸包,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里面露出柔软的翠绿布料,和上面嫩黄色的精致绣花。 这件袄裙是她替霍吉选的。 之前她笃定了霍吉要送衣裙给心上人,隔三差五就要旁敲侧击一番。霍吉架不住她的好奇,终是让她帮忙选了一件衣服。 “她与你年纪差不离,但是性子较你活泼,是个不喜欢寂寞的。” 他只说完这一句话,就再没有其他了,连姑娘的个头身量也不提。 阿绣无奈,最后只帮忙挑了这件翠绿底色,绣着细碎黄花的袄裙。 “那姑娘穿上一定好看。” 霍吉对此并无意见,她再问,他也不提一个字,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姑娘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汽车终于在江边一处荒芜的浅滩边停下来。 霍吉开门下车,从后座上拿起那袋子衣服,向江边走去。阿绣连忙下车,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江边荒草丛生,霍吉寻了一处空旷些的地方站定,出神的望向面前暗流涌动的江水。 夜访吹过,冰凉彻骨,阿绣一时屏住了呼吸,她听见霍吉淡漠道: “我不知道她葬在哪里,但她是在水里去的,百川入海,也许最后都归到了一处。” 来的路上阿绣早有预感,可亲耳听见霍吉说出口,心中忍不住一颤。 那是有情人对有情人感同身受的悲切。 那个性子活波,不喜欢寂寞的姑娘,原来已经不在了。 霍吉从纸袋里拿出那条袄裙,放在地上,他蹲下身,掏出一盒火柴,擦亮一根,缓缓点燃了它。 “她生前爱穿花裙子,可我没来得及买给她。” 阿绣忍不住轻声问:“她是如何去的?” “被害的。” “谁人害的?” 他不答,两人静默望着冉冉火光将那条美丽的旗袍无声吞噬,如同那曾经的花季生命。 霍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面无表情道: “害她的不是什么人,而是这吃人的旧社会。” 两人原路返回,又是相对沉默。 阿绣心里难受,本就不多的过年喜庆,更是消散殆尽。 今晚是她来到上海的第三个的除夕夜,前两年好歹还有丁伯一家人一同度过,而这一次却只有她和霍吉大哥两个人。 霍吉大哥是孤儿,唯一的亲人弟弟霍祥上个月成了亲,如今陪新媳妇回娘家去了。 而她...自幼背井离乡,奶娘死了,凤姑走了,她也早就没有任何亲人了。 可这世道兵荒马乱,朝不保夕,此时此刻能安稳活着,已是万幸了。 阿绣本来以为,这个除夕夜即将要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没想到汽车开进别墅院子,却发现家里另一辆车也停在了门口。 这辆车是司机平安来开,他们走的时候,它明明还好好的停在原地。如今这样子,就像是出门接了什么人又刚刚回来。 “难道是少爷回来了?” 阿绣又惊又喜,有些迫不及待的开门想要去进屋确认。 “阿绣。” 霍吉突然从身后叫住她。 阿绣回头,不明就里的看向他。 霍吉从车窗中探出头,清晰的看明白她眼中的璀璨神采,十六七的小姑娘心里怀揣着一个人的模样,羞涩心动,欲言又止,何时何地都是那样似曾相识。 有情人对有情人总是同病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