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阿绣遇见了久违的楚汉。 “楚汉大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段日子你去了哪里?” 楚汉苦笑了一下,摇头道:“须知硬骨气的书生不好做,我不过写了几篇文章, 揭穿了一些人的嘴脸,戳到了某人的痛处,上海便已容不下我了。这次若不是锦宁相救,安排我和他一同离沪,我恐怕......” 他下意识摸上右手手腕, 心有余悸, 那上面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狰狞可怖。 阿绣注意到他拿筷子端杯子都是用的左手,他以往可不是个左撇子。 “你的手......” “有几个同事的手直接被人砍下来装在盒子里,寄到报社中, 我这已是万幸了。” 阿绣脸色一白,涩然道:“那, 楚汉大哥, 你日后该如何......” 她心中难过,有些问不下去,她知晓他是剑桥大学文学硕士, 精通四国语言,翻译过多本西方著作,出版过好几本诗集。一个文人不能再拿笔,就如同一个士兵无法再拿刀枪上战场,谋杀他的职业生涯,与杀了他有何分别? 可楚汉却淡然一笑,“我如今已经可以试着用左手写字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阿绣,你记住,中国人最不缺的就是硬骨头,只要他们杀不尽硬骨头,就永远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阿绣听后悲愤难平,事后忍不住偷偷问霍锦宁是谁干的。 “青帮,陆爷的人动的手,至于背后的人嘛......” 他冷笑了一下,没有直接点破。 “我记得他上次还找你谈生意。”就是豫园堂会那次,阿绣有些忧心,“会不会有麻烦?” 霍锦宁笑了笑,只道:“没有关系,不必担心。” 他做长江航运,陆嵩桥找上他,想运的是鸦/片。 这人正是靠走私鸦/片起家的,早些年与军阀合作,兴办公司,垄断法租界鸦/片提运,大发不义之财。而今时代变了,他四月份时亲自动手大杀四方,等入向南京交了投名状,如今又是在上海一家独大,无所畏惧。 但霍锦宁也无所畏惧,他客客气气的拒绝了这位陆爷。 一个正经商人,一个清白生意人,在这如狼似虎的世道,只会被人吃得渣也不剩,这也是他当初能说服他父亲同意他和萧瑜婚事的原因。 旁人也许不敢开罪陆爷,也无法拒绝这份暴利诱惑,可他却能堂堂正正的说上一句: 钱权势,他霍锦宁一样不缺。这个钱,他不稀罕挣。 . 邮轮在海上颠簸数天,才终于靠岸。 楚汉不告而别,并没有向二人辞行,阿绣也明白他的深意,但在心中免不了些许感慨。 即便这些年来她安安稳稳的活在霍锦宁的庇佑之下,时不时还是有现实的零星碎片迎面刮来,如同漏网之鱼,时刻提醒着她,这世道究竟是如何的残忍冷酷。 那是阿绣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硬骨头的书生,三年以后,她听谢景澜告诉他,楚汉在广州遇害,享年二十九岁。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调侃霍二少金屋藏娇,她还留着他送给她赔罪的那套《莎翁全集》。 活着,相遇,在一起,是这世上多么奢侈的事情。 ...... 霍锦宁的同学汤普森家中在美国经商,而新婚妻子是英吉利驻港高官乔治爵士之女,婚礼隆重而正式,请柬上特别要求了到场所有男士着晨礼服,女士穿戴礼帽长裙。 晨起,霍锦宁来敲门时,女佣告诉他,阿绣还没有穿戴好。 “遇见什么麻烦了?” 卧室的门打开,阿绣缓缓走了出来。 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