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行到延福殿,温彦之提袍跨过门槛,对着延福殿一进门那巨大的九龙回影屏,忽然扑通跪下。 四下太监见了皆是一惊,连忙去禀报周福。 不一会儿,周公公慢慢挪了出来,垂眼瞧着跪在屏风前面的人,幽幽问:“温舍人这是做甚么,早上旷工好一阵子,烦咱家给你找人替职,现下来了,怎的又不进去?” “下官给公公添麻烦了。”温彦之低着头,“下官斗胆,想向皇上求个恩典。” “那也先起来,进去候着罢。”周公公眼梢带了笑意,“皇上此时还在午睡,待皇上起了,你再求也行。” 温彦之还是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下官,就在此处等皇上起。” 周公公摇了摇头,正要再说,身边却走来一个小太监,向他耳语道:“师父,皇上说,便由他跪着,不必理会。” 总归皇上午睡,也没什么可记的。周公公目光微转,点点头,便也进殿去了。 温彦之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大约腿已经麻得没甚么知觉,后背又承着殿门外灼热的日光,整个人都有些晕。 此时恍惚中见到眼前拂尘一扫,传来周福的声音:“温舍人,皇上传你进殿,你这便随咱家进来罢。”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混沌地站了起来,兀自控制着身形,跟着周福就进了内殿。雕着牡丹花叶的三重高门后,又是一道驾鹤飞月的屏风。 经过了屏风,周福在前面站定了,他便也就跪下,伏下身去,看见手掌下的彩绘地砖都像是旋转了起来:“微臣,叩见……皇上,谢皇上顾念温家,垂恩搭救微臣。” 双重的紫金纱素帐里,齐昱支着头曲腿侧卧在龙榻中,目光垂在手中的一卷藏书上,随意道:“起罢。” “谢……皇上。”温彦之又勉力忍着不适,站了起来。 “听周福说,你要向朕求个恩典。”齐昱抬手将书翻了一页,“说来听听。” 温彦之便又头晕眼花地跪下,叩首:“微臣斗胆,想求皇上……救救云珠!” 纱帐中人影微动,似是起身,之后传来轻轻一声嗤笑,“朕猜你也是求这个。”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重纱被撩开来,齐昱系好袖口的三枚盘丝软扣,趿好鞋,“你倒说说朕为何要答应?你这呆子能给朕甚么好处?” 温彦之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微臣惟愿鞍前马后,效忠于皇上,万死,不足报皇上隆恩。” 齐昱听得脑袋疼,“行了,开口就是死不死的……也不会捡些吉祥话说。”他站起身来,穿上周福提好的一件明黄外袍,哼笑了一声:“云珠之事,关系周、林两家,你想必现下总算也知道些利害了。这小姑娘,朕必然会留意,其他事……朕不作保证。” 温彦之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鼻尖酸意忍住,不叫眼泪落下,“微臣谢皇上隆恩,微臣替云珠谢皇上,谢皇上……” “罢了,”齐昱已穿好了衣裳,此刻已负着手行到了温彦之身旁,玩笑道:“你还要在朕身边录史册,可别将这当作是朕贿赂史官。平身罢,随朕去趟工部。” “微臣谢皇上。”温彦之连忙起身,谁知起得太急,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温舍人!”“皇上当心——” 昏花中,他只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然后当头一片黑幕罩下,便什么也不知了。 再睁开眼,入目是头顶床梁上清新的飞花飘叶,过了熏笼的床被散出恰到好处的清香,一切都透着股庄重的陌生感。 温彦之一惊,双手一撑坐了起来。 “醒了?”齐昱正盘了左腿半坐在对面的罗汉床上看书,被温彦之的动静打断,便放下书看过来。 温彦之吓得连忙掀开被子下了榻,伏倒在地:“微臣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周福都觉得牙酸:“温舍人,皇上跟前,能不能别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之前记记记,偶尔说两句话怄人就罢了,如今话多了些,又句句不离那黄土白纸之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