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叹气:“您说,这温舍人……心也着实善,人也聪颖,就是……不大会来事儿,心眼儿忒实。”木头似的,成天甚是呆愣。 齐昱抬手翻过一页书,笑了笑,不说话。 朝中像周太师那样,又聪明,又会来事儿的,也多得是,可放在他手里,就真的敢用吗?每日早朝、内朝、奏章批阅之事,他们用起心来亦都有层旁的意思,尚不会用尽全力帮衬,哪怕分担到了确切的公事,亦是虚与委蛇,顾左右而言他。 时常想起来,还不如外间跪着的那个刚正不阿的呆子。 好歹,愣是愣了些,却没甚么坏心。 出了今日这遭事情,多少也知道这呆子实则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好似他父亲温久龄,年轻的时候南海北疆四处游说,何尝逢迎过谁人,如今到老了,唯一能让温久龄拿命来搏、四处经营的,只有他那一窝儿子。到了温彦之这儿,他费尽心力想要保全的,只有秦家这最后一滴血。 实则齐昱很好奇,这从未被朝廷重用过的傻状元温彦之,若真能发挥些许作用,会是个甚么模样?像他那两个远在边陲的哥哥?还是像他的老父亲? 想到此处,齐昱忽然出声:“叫他进来罢。总不能叫他又记下朕苛待官员。” 周福笑:“是,皇上。” 不一会儿,便听周福领着温彦之进来了。打紫金纱的床帐往外瞧,齐昱只看见一个沙青色的人形,影影幢幢地跪了下去,果然就听那呆子是求他救那小云珠来了。 齐昱心中早有计较,毕竟小姑娘一定会交给誉王那边去查,可查到之后究竟是不是还能活蹦乱跳的,自然亦无法保证。可就算如此,温彦之听闻他的承诺,再磕头谢恩时,原本清明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哭腔,还说什么万死不辞的丧气话…… 还要留这呆子治水呢,他倒想死了干净。齐昱连连让他打住,穿好衣裳起了身,慢慢走到他身边:“罢了,你还要在朕身边录史册,可别将这当作是朕贿赂史官。平身罢,随朕去趟工部。” “微臣谢皇上。”那呆子又谢了恩,连忙要站起来。 “温舍人!” 齐昱听见身后的周福突然大叫一声,刚转身要看是发生了甚么事,却不想他面前一道青色人影竟直直当头压了过来,他下意识拿手去接。 “皇上当心——” 内侍们赶忙扶过来,然而齐昱此时已然一脸懵地被自己的御前史官给压在了地上。 低头,那呆子清秀的脸就横在他面前,黛眉长睫,面色发青,竟然状似昏厥了。 “!!!”四周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齐昱被压得闷咳一声,脸色铁青。 ——延福殿地板为何要用雕花的!硌人! ——这呆子平日里都吃的甚么!死重! ——朕的腰!好疼!! 周福喏喏:“皇,皇上……温舍人看上去像是晕倒了,奴才……” “那还不快把这呆子从朕身上拿开!!”齐昱咆哮,“杵在原地他能自己起来吗?!” 内侍几个终于醒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把温彦之给扶了开去,终于将面色不善的齐昱给弄了起来。 齐昱被一众内侍扶着,揉着自己被雕花地砖硌得生疼的腰,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为何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被这呆子害得昨夜饭也没吃好,今早治水也耽搁了,如今还要被他摔在地上当垫背? 天理何在?他是个很勤政很爱民的皇帝啊! “皇上,”周福撑着昏迷不醒的温彦之,有些为难,“眼下怕只能先将温舍人安置在侧殿了,只有那处还时常拾掇着。”原本盼着皇上能宠信个把宫妃早日抱上皇子,哎,谁知这第一个睡进侧殿的,竟是个七品小官。 什么道理啊这是!周福抑郁。 齐昱兀自扶着腰,笑眯眯地看着周福撑着的人,“那还不赶紧安置过去?否则你还想让这呆子睡在朕的龙榻上吗?” 周福连忙旋风似的将人带去侧殿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