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朱翊钧反问。 “张居正是能臣,陛下要失去这样一个能干的臣子,会遗憾不舍都是正常。”王容与说。 朱翊钧闻言苦笑,“有没有遗憾不舍现在还不知道,但他若真死了,朕肯定要松上一口气的。” “是不是觉得朕很虚伪,朕年少时可是叫他老师的,却会在他死后感受到轻松。” “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王容与说。“怎么会觉得自己虚伪呢,这种想法也很正常,我家幼时有个夫子,教学极严,便是我,也常被戒尺打手板,更别提我的三哥,他是我家中最不喜读书的人,几乎是每天都要受夫子责罚。后来夫子丧母请辞,因为夫子家甚远,夫子又年岁颇高,这次请辞这辈子就不可能再回京城,得知消息后,三哥面上做凄凄不舍状,私底下每天一个大酱肘子庆祝,足足吃了一个月,吃到他后来闻见肘子味就不适,祖母和父亲还担心,怎么连最爱的肘子都不吃了。” “人性如此。”王容与笑说,“陛下何须挂怀。” “他做臣子是很好。”朱翊钧叹道,“就是做的太好了。他大权在握,那朕手里能握什么?” “张居正此时死,对他和陛下都是好事。”王容与说,“既成全了明君贤臣的佳话,也不枉费陛下称呼他一身老师的情分。张居正不死,到后来也必会遭罢黜。” “陛下不要为此忧心伤神,一切顺其自然吧。”王容与说,“说到底,张居正此时,又不是陛下要他死。陛下此刻还为自己觉得张居正死后会轻松就惭愧,实在心软慈善,国有仁君,是天下之福。” 朱翊钧闻言笑了,“是啊,此刻也不是朕要他死,朕在自扰什么?” 王容与陪朱翊钧吃了点心,过后又就字帖讨论了一下,等到荣昌午睡醒,本要走的,但朱翊钧非要留下再和女儿玩了一会,等到太阳西下,王容与才抱着荣昌回坤宁宫。 她在步辇上回头望乾清宫巍峨的飞檐,红霞满天作为背景,更显庄严肃穆,陛下,等张居正死后,弹劾他的折子如雪花飞来,陛下还能如此吗? 张居正当然不是一个完人,就她在闺中就曾听说,张居正为人很贪,私下穷奢极欲也不是密事,但他为国家做出的改革与奉献,他的功劳也不能全部抹杀掉。 若张居正死后被清算,恐怕日后就没有真正敢做实事的人了。昏庸平常才能平安一生,积福后代。但是国家没有了做实事的人,而多是碌碌无为之辈,这个国家也危险了。 朝代总要更迭,王容与悔恨自己当年不知道多学一点历史,以至于明朝现在到哪一个阶段了她并不清晰,她知道崇祯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但是万历离崇祯有多远,她不知道。 不过三五日,一代名臣张居正在家病逝。 帝大悲,为之辍朝三日,赠上柱国,谥文忠。 张居正的后事办的很隆重,然而张居正死后第四天,就有御史等七名文官,联名弹劾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潘晟。 而潘晟,正是受张居正举荐才复起。 帝命潘晟致仕。 这仿佛是一个讯号,陛下要清算张居正的信号,于是言官闻风而动,但是他们之后弹劾张居正的折子都被陛下按中不论。 张居正在家中停灵后仍是风风光光下葬。 难道陛下还顾念张居正? 言官们一下又退缩起来。 此时,朱翊钧坐在案首,脸色十分晦涩难辨,“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张居正,和圣母太后过往甚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要说后宫内监之间的倾轧,其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凶险程度一点都不逊于官场,甚至往往更要严重。朝堂上的言官会闻风而起弹劾张居正,后宫中,也有内侍监蠢蠢欲动,想要掀翻冯保这座压在头上的大山。 冯保这几日都在御前伺候,从早到晚,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下面的小蹄子们翻了天。 但是他也是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蠢货,为了绊倒他,竟然连张居正和李太后有染这样的话都能传出,还说他冯保是帮他们联系保密的人。 冯保跪在殿外,张成,冯尚等一等太监跟着跪在他后面,其他的小太监都远远打发到殿外去。冯尚有些不安,总是瞄着冯保,冯保咬着舌根发苦,这蠢货,现在老老实实跪着就成,还这样定不住性,不堪大用。 冯保看一眼张成,他恭敬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冯保想,也许一直以为冯尚能制住这个小子是他自以为是了,一直以为只是陪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