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子浑人,总觉得今儿个要生出什么事儿来,便急步跑到后面的主屋,脚下一个没收住,正撞到人身上。 晏和稳稳地扶住她,蹙眉道:“你父亲办事素来沉稳,你这般毛糙的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他广袖被风吹的翩飞,重岚想也没想就扯住他的袖子,眼巴巴地道:“今儿个出殡,你还来吗?” 晏和沉吟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日还有些事要交代,未必能腾出空来。”他侧眼道:“你有何事?” 重岚总不能跟他说自己觉得何家人要闹事所以想找个靠山,一个毛孩子恁多心思也太惊人了,只能用力拽着他的袖子往下扽,可怜兮兮地道:“我舍不得你,想再看你一眼...” 晏和目光微缓,像是养了很久的小动物终于开始亲近自己,不过他面上还是道:“你昨日不是还急着去你姨母家吗?” 重岚死揪他的袖子不放,反正小孩子偶尔耍个赖也很正常,她眼巴巴地道:“姨母以后天天都能见,我怕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晏和缓声道:“你先去吧,我忙完了自会去祭拜。” 重岚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袖子:“你答应过了,一定要来啊。” 晏和半笑不笑地看着她,重岚识趣地一溜烟走了,正好赵姨母在到处寻她,见她过来,立刻把她拉到灵前哭灵,等到出殡的时候,又让她走在前面摔盆扶棺,一路边走边哭,等到做法事封土完,她两只眼睛都已经哭肿了,只能被赵姨母牵着走。 没想到往回返的路上迎面走来几个泼皮,走在最头先的何大伯无意撞了当中的泼皮一下,那泼皮立刻不依不饶起来拉着他扬声道:“你白长了这一双眼睛,是出气使得啊!撞了你爷爷我就想走,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他说着就往地上一趟,捂着膀子‘哎呦’:“兄弟们都瞧见了,这老东西撞伤了我,还不抄家伙上啊!” 何大伯目光闪了闪,随惊怒道:“混账,我不过是轻轻碰了你一下,怎么就伤着了,今日是我三弟出殡的日子,还不快快让开!” 那泼皮得了提醒一般,高声吆喝道:“都听见了兄弟们,他今儿个要是不赔钱,咱们就挖了他们家的坟!”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十几个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棍棒来,直直地冲进了送葬的一行人里。 赵姨娘虽然不待见何大伯,但要真出了事有麻烦的还是何兰兰,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招呼人跑去帮忙。 重岚从这伙人一出现就觉着不对,下意识地想去牵赵姨娘的手,却被人群撞得东倒西歪,她心觉不好,慌忙想往人堆儿里躲,没想到半路被人拦腰抱起,趁乱劫了出去。 她惊得张嘴想喊,却被劫她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她趁机拽住那人的小拇指,用力一掰,抱住他的人就一声惨叫,手下意识地一松,她就直直地滚了下来。 正在和人纠缠的何大伯见事不好,对着身边的几个泼皮递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地闪开,转而去缠扯别人了,何大伯急步往这边赶,一边儿高声道:“兰兰别怕,大伯来了!” 重岚也顾不得身上被摔得生疼,一骨碌爬起来就跑,可她两条小短腿到底跑不远,被身后那人扯着腰带逮住了,那人狞笑一声,见她还不老实,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没留神一只长箭疾射过来,从他前额直透了过去。 她脸上被溅了几点血,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怔忪了许久才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抱到马上。 不光是她,就连后面的何大伯也吓了一跳,他不过一市井小民,何曾见过这种要命的场面,表现的比重岚还不如,当即惨嚎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晏和挽着长弓,面色沉凝,神情似乎有些冷厉,不过片刻又恢复了从容模样,低头瞧了眼一身灰土的重岚,不动声色地把她拎到旁边马上,淡声吩咐道:“留几个活口。” 他身后的几个侍从点了点头,纵马过去,轻松就收拾了几个泼皮,跟着出殡的人见到他,都有些惊慌地跪下来磕头,何大伯面色尤其苍白,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住。 晏和道:“先回何府。”然后拨马转身走了。 何大伯和赵姨母也跟着回了何府,赵姨母跪在地上满面地自责,用绢子揩着眼角,眼里又焦急又后怕:“都是我不好,我的错儿,当时一下子就撒开了兰兰的手,要是她有个什么事儿,我怎么有脸见我死去的妹子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