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二字,如今的方伊池已然说不出口。他心口疼得喘不上气,走到病房门前已经累得嘴唇轻颤,苍白的面颊上滑下几滴汗珠。 “小爷,您还病着呢。”万福和万禄也上前来阻拦,“六爷知道了准念叨。” 他无声地笑:“那就让他念叨。” 反正也听不了多少时日了,多念叨念叨,好让他的黄泉路走得不那么寂寞。 严仁渐眼瞅着拦不住方伊池,干脆推开两个挡在病房门前的下人:“小爷,您进去也成,我陪您去。” “……还有啊,您悠着点,别跟她置气,也别心软。” 方伊池默默地听着,听到最后,扶着门框莫名地看了严医生一眼:“我为什么要心软?” 他只是更坚定了和方伊静断关系的决心。要说原先方伊池还有零星的犹豫,顾念亲情,想看看妹妹再做打算,如今的方伊池哪里还有心思和方伊静虚与委蛇? 他一想到多年来的操劳,换来的竟是轻飘飘一句“没好好喝药”,登时心如死灰,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了。 没人晓得方伊池在平安饭店过得有多苦。 是,他是有三个看上去很不错的“熟客”,只谈天说地,不卖身,可服务生终究是服务生,没哪个熟客会天天泡在饭店里。 当熟客不在的时候,方伊池还得去照顾旁的客人。 他上早班,服侍宿醉的客人起床,去舞池陪色眯眯的客人跳舞,还要时不时穿上戏服,登台唱上一首颇具讽刺意味的《苏三起解》。 苦也就苦了,方伊池不介意,就算方伊静不领情,他救下一条性命,也全然不会为曾经的付出后悔。 可如今方伊静却说,她压根儿没病重,只是不好好吃那些方伊池拿尊严和性命换来的药罢了。 方伊池的手搁在了门把上,里头时不时传来方伊静的抽泣声。 “我就是看我哥赚钱容易……” “如果他知道我病好了,肯定不会再去当服务生,到时候我没有钱用怎么办?” “他给自己买了那么多漂亮的旗袍,肯定还藏着更多的钱,我得……我得让他在饭店继续当服务生,否则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医院的走廊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方伊池的手从门把手上跌落,重新揣进了手焐子。 他后退一步,垂着眼帘沉默半晌,再面无表情地吩咐万禄:“把门给我踹开。” 万禄二话不说,直接上脚踹门。 砰的一声巨响,病房的门应声而开。坐在病床上的方伊静瞪着哭红的双眼望过来,继而发出了惊喜的尖叫声:“哥!” 方伊池没动。 方伊静神情微变,显然想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面色又青又白,可她觉得方伊池必定心软,便拼命挤出几滴泪:“哥,救我!” “他们不让我出院,绑着我,还说我得了精神病!” 方伊静边说,边试图挣开医生的手。那些按着方伊静的医生谁也没有抬头,若是细看,还能瞧见他们白大褂下的军装。 原是当兵的。 方伊池酸涩的心里忽然不合时宜地涌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六爷真够可以的,为了关住方伊静,竟然特地派了当兵的来装医生。 不就是怕他被逃出去的妹妹纠缠吗? 而方伊静没得到回应,心下惊恐,生怕方伊池真的狠下心不管自己,连忙甩着头拼命哭号:“哥,我是你妹妹啊!” “你……你怎么能因为嫁给六爷,就把我关在医院里了呢!”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