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小外甥女状似听得很懵懂的目光,魏珏抬手揉了把脑袋,默默翻到别处,又读,“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 魏珏的声音有着十足的成年男子气息,磁性低沉,稍微放柔,便足以令人不可自拔。 一如王氏听了多年,每次魏珏低声哄她时,她依旧招架不住。 但这首小诗大概是哪个不得志之人所写,通篇透出一股颓靡,主要表达世间之事自有定数,做得再多也无用之类的意思。 读到最后一句“万事皆已定,浮生空自忙”时魏珏顿了顿,忽而抬手把书掷到一旁,“都是些甚么乱七八糟的贤文,没得带坏了阿悦。” 王氏一愣,倒是少见夫君有如此烦躁不耐的一面,她无奈把书拾了起来,轻声道:“不过是本闲书罢了,你同它置气甚么,不仅伤身,还吓着阿悦。” “阿悦被我吓着了吗?”魏珏问。 阿悦摇摇头,“虽然听不大懂,但我也不喜欢这本书,还不如一些话本有趣呢。” 魏珏笑起来,“说得极是,阿悦又不当文豪,也无需为官,整日看这些做甚么,还不如挑些看得轻松自在的。” 他转头道:“夫人去让高娘子做些酥皮,阿悦应当饿了。” “是你想吃罢。”王氏忍俊不禁,“竟也会推给阿悦,这大舅舅脸皮倒是不薄。” 她起身道:“我再让他们煮些热面,阿悦看着你大舅舅,莫叫他随意下榻走动。” “嗯,舅母放心。” 阿悦一脸认真应下,叫魏珏看得有趣,再一次可惜自己没有女儿,不过有如此乖软可爱的小外甥女倒是弥补了一二。 他以拳抵唇咳了咳,对阿悦招手,“阿悦来,帮大舅舅暖暖。” 这是近日常有的举动,阿悦会意地脱靴上榻,被魏珏揽在胸前。孩童的身体温暖柔软,抱在胸前就好似一个天然的暖炉。 不过阿悦知道大舅舅并非真的用她取暖,纯粹是不想让她看到他难受的模样罢了。 有这样的父亲,也无怪表兄魏昭会那样善解人意。 她伸手帮魏珏顺了顺背,即使能使出的力道很小,似乎也使他咳声低了些。 外间莲女道:“小娘子,荀君托人送了本书来,现在要看吗?” “荀先生?”阿悦疑惑,这几日荀温有事不能来给她上课,不想还要送书来。 她看了眼魏珏,得他肯定的眼神后便下榻去取了书,又坐回去同他靠在了一块儿。 荀温教“数”,他给的书自然也同这些有关。书中记载的内容繁杂,有五行八卦、阴阳风水,亦有简单的算数,都不算晦涩,图文并茂,是寻常孩童也能轻松看懂且喜欢的程度,况且荀温还作了许多小注。 不得不说他实在擅为人师,这些注释用词简单却风趣,他应当是很了解阿悦的认字水平,里面竟没有一字让她会辨别困难。 魏珏同阿悦一起翻看了几页,心忖这位荀君真是个妙人,原先还不解父亲为何请他任阿悦的先生,现今倒是明白了。 “阿悦喜欢学这些?” 阿悦点头,诚实道:“我不喜欢绣花。” 魏珏失笑,“谁说小娘子就要学绣花了?便是你舅母也甚少动针线呢。阿悦喜欢甚么都行,只要高兴。” 说罢,魏珏伸手摩挲了下粗糙书页,那作注的字迹竟是和王氏有几分神似,他忽而道:“阿悦有听这位先生说过是北地何处人氏吗?” ……唔?阿悦回想了下,荀温从未在她这个学生面前提过来历,“没有,不过莲女好像说,荀先生原本并非北地人氏,是族中遭逢大难,流落去的,但原本在哪地谁也不知。” 魏珏轻轻“嗯”了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继而又摇头笑了笑,世间巧事何其多,他着实不该过分推测。 收敛思绪,魏珏忍不住再度咳了起来。 但这次的咳似乎有些不一样。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