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 这些话都是笑着说的。好熟悉的话。邓莫迟凝神回想,从最开始相识,到最后,在黎明时抱着他,陆汀都不是愁眉苦脸。为什么面对他陆汀总是有用不完的笑容?这对邓莫迟来说,就和为什么自己一忘就是毫无印象,一记就是事无巨细一样费解。 那么,当他挣脱自己的手,被拽下深渊时,藏在面罩之下的,也是笑容么。 那么陆汀有没有说话。 邓莫迟真想听听他最后对自己说了什么。 “老大。” 笑声又响起来了。轻得转瞬即逝,所以邓莫迟必须停下自己叮叮咣咣的手。那人其实很少大笑,身上压着的那点教养和贵气,总让他笑得含蓄,这是邓莫迟早就观察出来的,也是他两次认识陆汀,都一样得出的结论,陆汀的笑只是嘴角的热,开心地叫着他的名字,温度和话语一同呼出来,酒窝就绽开在脸上。 邓莫迟放下皮带,抱起双膝,脸也埋下去,把自己蜷成一团。因为陆汀的声音又停止了,原先在四面八方,也让他辨不出方向,他想把自己缩小就可以缓解疼痛,但立刻又发觉,疼的不是肋下的血洞。陆汀所经历的一切早已完全传递到他身上,到现在,它们在他内心不断冲撞,就像一盘磁带被拆开,带子将他的心脏缠紧,从菜地里扎起的花束,到车站相遇后独自迎来的发情……邓莫迟全都看了个清楚,他甚至能看见陆汀小时候坐在飞行摩托后座时看到的下层城市,能闻见身前陆芷的发香,他甚至还能看见关住陆汀的衣柜,数清里面干瘪的壁虎和老鼠! 这几乎把邓莫迟摧垮。过量信息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可他在乎的,这样强硬地、持续地降临,无异于是要逼出他的疯狂。邓莫迟用力掐住手背,指甲嵌入肌肤,抠出了血,可还是不够,他想把手伸进腹部的空洞,看看能掏出什么,就在他碰到伤口,坦然接受所有钻心的感觉时,两双脚站在他身侧的绿色湖面,出现在他的余光中。 “你不想活下去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邓莫迟怔忪着,打开自己的蜷缩,抬眼望了上去。 白净、秀丽、年轻,这样的一个女子,留着长长的乌发,穿着亚麻色的衬衫裙,正低头冲他柔柔地微笑。 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厚连衣裙、圆领毛外套、长袜和小皮鞋,全都旧且整洁,衣襟上还扣着两颗银闪闪的六芒星的奖章。 在学校,她是个好学生。 邓莫迟顿时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妈妈,妹妹,怎么回事,他试着张开嘴,却听不见自己的发音,他是哑的,也是失魂落魄的,可那女子就像都懂,半蹲下来,用一个母亲的怀抱搂住了他。 “好了,好了,”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明白,我们明白的。” 邓莫迟终于能呼吸了,他大口地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坐直身子,把母亲绕在自己身侧的两只手臂拿开,“你们怎么来了。” 母亲笑了,对他这般冷冰冰的盘问,就像是意料之中,“这是你心里的湖,之前,我们一直没办法进来,但现在你的心可以接收到任何人的意识,即便这个人留在这个世界的粒子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灵魂,微弱到即将被时间磨灭,”她柔声道,“我们就要走了。如果你也想走,可以和我们一起,这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邓莫迟沉默了。可耻?陆汀或许认为丧失求生欲可以与此画上等号,但这个词早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看着眼前的两扇影子,他也怀疑这是一个骗局。 “妈妈当然希望你选择活下去,”母亲把女孩揽在身旁,望着邓莫迟,又道,“但是妈妈也看见你活得很辛苦。” “哥哥,”女孩牵他的手腕,“你不要哭。” 我没哭。邓莫迟想。 “在你身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