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方才那事儿,他不由的害怕再次醒来时,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场梦。他的身边没有了她,充斥着权谋富贵,羁绊一生,再也找不到一颗真心。 都道帝王无情,身为一个帝王,他何尝不想有情。隔世之后他终于彻悟,真心难觅,所以此生再艰难也非要守住她。 他在怀中人儿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感慨良多,看她睡得香甜,只觉得以后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有她在身边,便足够了。 不知过来多久,当夜沉如水,虫鸣渐稀,魏恒才抱着她缓缓入睡。 然而,他并没能睡多久,便被一阵持续不停的低泣吵醒。 迷糊中,魏恒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在轻轻颤抖,似乎有水打湿了他的衣襟,胸前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好。 他清醒了些,摸索着轻拍她的肩,温言询问,带着初醒时慵懒的鼻音:“皇后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应。 “阿樰?” 依旧没有回应,她的颤抖与低泣并没有停止,她似乎伤心极了,极力隐忍着才不至大哭起来。 魏恒撑起身,打开灯罩,一时昏暗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晶莹透白的小脸儿上泪水一片模糊,早已将鬓角的发也打湿了,她就那样蜷缩成一小团,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姜樰梦到父亲被推上邢台,浑身血污,鞭痕遍体,属于大将军的荣光已被剥夺殆尽,已然体面全无,尊严尽失。而她站在台下,仿佛被扼住喉咙,连一句“父亲”都喊不出来。 刽子手那把断头刀在正午烈阳的照射下,发出森森寒光。父亲怒目凝视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失望,恶语斥她忘祖忘本,不知廉耻,为了一个无情冷意的男人,生生葬送姜氏一族。 她全都认了,那是她的错,是她天真地以为真心可以换得真心,却不知帝王无情亘古不变……当人头落地,她跪在漫天漫地的血泊里,恨自己妄为姜家女。 “……父亲……对不起,阿樰……错了。” 魏恒听到她的含糊不清的呢喃,一时哭笑不得,先前的紧张便散了泰半。难不成,他可爱的皇后梦到幼时做了什么错事,被父亲罚了不成。 这也值得伤心成这样?再不晃醒她,怕是她那眼泪要把床都给淹了。 姜樰迷迷糊糊被晃醒,睁眼对上的是魏恒蹙起的眉,以及算得上有几分关心的目光。那个梦太真实了,她一时还没走出,脑中晕乎乎的,只怔怔看着他。 看着她的仇人。 “梦到什么?哭成这样。” 姜樰心下发怵,清了清脑子,委实不知自己在睡梦中除了哭,还是否说过什么梦话,心虚地瞥了魏恒一眼便垂下眼帘,咬唇不语。 她有自己的心计,这些日子耐着性子和他演戏,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魏恒心道她大约还晕着,并未在意她的忐忑,只是温柔地为她理着杂乱的耳发:“不说朕也知道。” “陛、陛下知道什么?”浓重的鼻音使得她发觉自己不是哭了很久,就是梦中哭得很厉害,又觉口中有生涩感,不像说过许多梦话的感觉。 她晕晕乎乎的样子委实可怜,魏恒失笑,不忍再戏弄她:“被你父亲训斥了吧。一直嚷嚷着说错了,求你父亲原谅。” “唔……梦见惹父亲不高兴了。” “皇后是国丈的掌上明珠,国丈又岂会舍得怪你,一场梦罢了——快把眼泪擦了,乖乖睡一觉。明日秋猎,可别犯困射偏了箭。”魏恒说着便为她拭去眼泪,温言细语,用手覆住她的眼睛,“喏,天黑了,该睡觉了。” 姜樰破涕为笑,扒拉下他的手,泥鳅似的往他怀里钻去:“父亲舍不得怪臣妾,那陛下呢,舍不舍得怪臣妾?” “自然舍不得。” “不信。” “……朕一言九鼎。” “如果臣妾善妒呢?容不下别的妃嫔呢?” 这个问题听起来便有些得寸进尺,委实不是一个皇后该问的话,但姜樰偏就提起了。有道是君无戏言,魏恒一味讨好自己,必会拣好听的说,来日骑虎难下,可就怨不得她了。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