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应道。 经过重重查验,白琅好不容易上了凤凰台。 凤凰台上,所有仆侍都换了黑白衣服,脸上都用黑白符纸挡着。据说凤凰台以“声”闻名,登台表演的都是歌者,为了不让“色”影响到“声”的纯粹,所有仆从都不能露脸,也不能穿彩色的衣服。 台内帷幕重重,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 白琅往台外看起,惊涛拍岸,叠浪堆雪,万千重云从高空垂落海天交界处。 一道惊雷猛然划破视线,歌声与云雨一同炸裂。 “青鲸高磨波山浮,怪魅炫曜堆蛟虬——” 暴烈的狂风吹得白琅睁不开眼,她却不敢往台内退,因为歌声的威慑感有过而无不及。本以为是你侬我侬、取次花丛之类的风流小曲儿,没想到开场就与天地异象相合。 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妖怪精魅鬼影憧憧。 不止是白琅,所有台上客人都屏住了呼吸。 歌声一静,帷幕内传出一声勾魂摄魄的轻笑,乐声又起:“问胡不归良有由?美酒倾水炙肥牛!” 流水似的宴席出现在客人们面前,美酒佳酿,炽火肥牛,歌声里的味道喷香。 白琅坐在席上不知所措。 舞姬们纷纷从帷幕后出来,她们和侍从一样只穿黑白衣,蒙着黑白面纱,一点身段也瞧不出,舞姿却与旋律相合,娇娆柔媚,引人入胜。 歌声幽幽响起。 “妖歌慢舞烂不收,倒心回肠为青眸。” 白琅很难形容这个歌声给她的感觉——它并不会让人浑然忘我,而是大大加强了聆听者对外界的感知。比如此刻,她能感觉到暴雨狂风、美酒肥牛、曼妙身姿,所有一切交织在一起,成为清晰的背景,全部都只为凸显帷幕后歌唱的人。 聆听者好像猛然被推进了她用歌声构建的奇诡世界,除了心绪动荡,不知所措,几乎没有其他反抗的余地。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强大到让人恐惧的歌才渐渐走向尾声。 “为我澄霁一天秋,天星回环水边楼。” 余音绕梁不绝,窗外骤雨初歇。 舞女们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席上碗碟酒杯也都被撤走。 良久,掌声爆发。 白琅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居然听哭了。 一个面覆黑布的侍女走到白琅身边,低声道:“狐越女大人请您入幕一见。” 客席之上一片哗然,狐越女原本就难见,近些年更是越来越挑客了。不见男人,不见生人,不见有情人……等等各种各样的限制,最近几乎没有任何任何人见过狐越女。 白琅忐忑不安地走进帷幕,侍女们都退了下去。 一个金发女人跪坐在古琴后面,背后伸出九条金色狐尾。她衣着极尽奢华,白琅从领口数了一下,至少有五层,她又从衣摆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层。再加上腰、腕之上的重重飘带,一眼看去根本不明白这衣服要怎么穿。 这些都不是最打眼的,最惹人瞩目的是她的面孔。 她有一张狐狸脸。 不是狐狸精脸,是真的,毛茸茸的,狐狸脸。 狐越女居然是狐面人身九尾。 “狐越女……” “正是在下。”狐越女微微抬眼,那双眼睛是极媚的,瞳似琥珀,目光浸了冰雪。 白琅震惊又钦慕地看了她好久。 狐越女抬手压弦,取下弹筝用的指套,起身走到白琅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说吧,沈砚师又惹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这、这个……”白琅结巴了一阵,“他想请您出山。” 狐越女离得太近了,白琅很怕她突然亲上来。 “嘁……”狐越女松开白琅,拢手入袖,转身回到古筝边上,“让他回去好好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可是……” 一声刺耳的筝鸣将白琅的声音压下去,狐越女徒手拨弦,几段音色锐利的调子让白琅说不出话。 “我这就走,这就走!” 白琅捂着耳朵往外跑,刚走到门口就被一条尾巴拦腰拉回来了。 “等等。”狐越女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白琅感觉到她尖尖的鼻子正戳在自己耳朵上,“你刚才为什么哭了?” “啊?我不知道,听着听着就哭了……”泪点低吧。 狐越女松开她。 白琅回过身,发现狐越女神色怔忪,她低头拂过筝弦,一个音,两个音,三个音,生涩地响起。 “千金邀顾不可酬,乃独遇之尽绸缪。” 白琅对“乐”向来没什么鉴赏天赋,但她知道这段曲调是接着方才那首歌唱的。只不过壮阔奇诡、缠绵妖娆的音色,骤然变成了宴散人尽的冷清。 狐越女指法越来越激烈,拨动筝弦的动作几近折腕。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