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同把头靠在椅背上,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反问:“那您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丢的?” 卢阿姨沉默。 “您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说不出口?”杨曦同看了看时间,“如果是后者,您不觉得,要求别人原谅连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是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吗?” 雨越下越大,整个车窗都开始起雾,卢阿姨手上的伞已经完全挡不住风雨,大半个肩膀都湿了。 她就那么雕塑似的站着,不说话,不反驳。 只严严实实挡住了小polo的去路。 杨曦同和她僵持了一会儿,干脆直接熄火下车,绕过车子直冲入雨幕之中。 卢阿姨跟着走了两步,终于停了下来。 夏雨暴虐,杨曦同的身影很快整个融入其中,模糊成一个朦胧的轮廓。 *** 杨曦同湿哒哒的跑进儿科,江俨然正在清创室给一个膝盖有积液的小孩抽积液,蓦然看到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他,吓得差点把针头戳到自己手指上。 “你怎么……” 他说到一半,又把话咽了回去,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扔给她:“去我办公室,拿个干毛巾擦一下。” 杨曦同“哦”了一声,临走到门口,忍不住又转过头。 江俨然低着头,一手在孩子的膝盖上慢慢的揉捏定位,另一只手把针管轻轻扎了进去。 小孩哇的大哭出声,小夫妻俩赶紧抱紧孩子,不让他乱动。 当妈的那位年纪看着很轻,抱着儿子心疼得直皱眉,一个劲亲孩子额头:“宝宝乖,一下下就好了,一下下就好了。” 杨曦同愣愣地看了会,扯了扯嘴角,转身往外走去。 她的江贝贝,大约从来没有被母亲这样亲吻过。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养鸭场里出生的鹅蛋,最终还是长成了漂亮的天鹅。 从小就比别人更加脆弱的他,最终如愿穿上了白大褂,走进了儿科的大门。 她加快脚步,甚至还轻抛起手里的钥匙。 “哗啦!” 金属片们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掌自身后伸了过来,先她一步接住了钥匙,“被雨淋了还这么开心?” 杨曦同蓦然回头,正好看到江俨然拿着钥匙,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咦,你不是在给孩子看病?” 江俨然一把将她身体重新扳回去,推着人往前走:“已经处理完了——现在,这里还有个更大更蠢的孩子,淋得像只落汤鸡,还没事人一样在走廊里慢慢溜达。” 杨曦同被他逗笑:“我正要去换呢,你快去忙吧。” “不要紧,准备手术的病人还在打点滴,我刚才就是闲着无聊,帮帮忙而已。”江俨然说着,单手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了下来,“我也得换件衣服呢,全是那孩子的鼻涕。” “热爱小朋友的江医生居然嫌弃鼻涕,我要去院长那投诉你!” …… 两人说笑着,很快到了办公室。 江俨然动作飞快地拿了一条大毛巾出来,塞给她:“去,趁着没人,把湿衣服都换了。” 杨曦同犹豫:“……就裹着这个?” 江俨然拍了拍她脑袋:“笨蛋没资格嫌弃,快去。” 杨曦同磨磨蹭蹭地把衣服换了下来,裹着毯子从洗手间探头出来:“你得给我找件衣服呀。” 江俨然动作迅速地把湿衣服接了过去,顺便在她脑袋上搭了条干毛巾:“头发擦一擦,在这儿等着。” 说罢,“砰”的把门关了回去。 “哎——”杨曦同无语地打量了小小的洗手间一圈,在马桶上坐了下来。 外面隐约有关门声传来,似乎是江俨然出去了。 杨曦同慢腾腾地拿毛巾擦着头发,心想自己刚才也太冲动了——应该在车里不出来,直接打110,喊警察来把那个卢阿姨弄走就好了。 可是,假如她真是他的母亲呢? 杨曦同靠着水箱,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大约枯坐了十来分钟,外面又有门被推开,响起的声音却不是江俨然的。 “咦,屋里没人怎么开着灯呢——洗手间门也……小江?小江是你在里面?” 杨曦同吓了一跳,裹着大毛巾蹦起来,飞快地冲到门边,“咔擦咔擦”三两下把门拧好。 “哎,你锁什么门啊?”外面的男声显然听到了动静,“我又不进来,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嘀嘀咕咕说着,走远了点,接着便是电脑开机,椅子被拖动的声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