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踏青,便去瞧了瞧。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 不知刘爱卿何以觉得,此举有甚么不妥之处?”皇帝陛下的言下之意,便是这狮子并不是他想收的贡品。既然礼部说必须收,他便收下了,那偶尔看一看又有何妨? 刘吉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皇帝陛下的反问轻易击倒。他摇了摇首,继续道:“陛下觉得狮子新鲜,那便定然是想一直养着了。殊不知,若是只为了新鲜便饲养这等猛兽,须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老臣听闻,一头狮子至少可活十年。倘若每天喂食两只羊,十年便须得喂食七千余只羊;守狮子须得兵士五十人,一年便须得有一万八千人轮值。难道这不是无谓的耗费么?若是陛下能绝其喂养,听其自毙,必定会成为传唱千载的美谈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愿以月例养着它们,也算是积累功德。”朱祐樘道,“一头狮子每月喂养六十只羊,两头狮子便是一百二十只羊。听起来仿佛不少,但朕不至于养不起。按市价来算,上等羊肉八斤合一钱二分银,一只羊八十斤便是一两二钱银。即使是一百只羊,也不过是一百二十两罢了。” 刘吉怔了怔,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皇帝陛下竟然与他算起账来了。且不说皇帝陛下是怎么瞬间便算完这笔账的,也不提为何陛下对市价的了解比他们还更贴切些——听起来每月花一百二十两确实不算多,确实也养得起。可这一百二十两花在何处不好呢?怎么偏偏要花在两头狮子身上? 户部尚书以及侍郎等人互相瞧了瞧,对于皇帝陛下算账的功夫深感惊讶。便听朱祐樘又道:“至于守卫狮子,不必五十人,三十人便足够了。无须其他人轮值,将他们分成两队日夜轮值即可。狮子都关在笼中,另有内官负责喂食,完全不必动用甚么‘一万八千人’。” “……”刘吉沉默了。故作夸张的数字被准确地纠正过来,他忽然觉得老脸似是有些挂不住了。幸而他素来脸皮奇厚无比,只当作不明白皇帝陛下此刻的意有所指,依旧作出忧国忧民之态,倒也并无异状。 “朕也知道,这两头狮子是吐鲁番进贡之物,不能以寻常贡品论之。不过,既然朕已经收下来了,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饿死,实在是于心不忍。至于吐鲁番之事,无论贡品如何,都不可能让朕对他们改观,诸位爱卿放心便是。” “哈密与吐鲁番之争,至今已经有三年了,也是时候做出决断了。究竟是和是战,或另有良策,内阁与六部须得仔细商议。十日之后,朕便要见到你们拟定的方略。” 就这样,摆出了最充足的数据之后,皇帝陛下便示意退朝了。户部众人从迷惑与茫然中渐渐醒悟过来,终于领会了他们该如何与其他五部以及内阁打交道。呵呵,还有比精确的数字更能说服他人的证据么?! ************ 回到乾清宫后,皇帝陛下皱着眉,实在是静不下心来阅看折子,便又转身去了坤宁宫。正好,皇后娘娘在书房里挥笔画狮子。也不知她是如何想象出来的,画上皆是毛绒绒的小狮子。小狮子都没有鬃毛,更像母狮的形态,憨态可掬,宛如纯色的猫一般可爱至极。 朱祐樘越是瞧越觉得有趣,不由得笑道:“若是这对狮子真能生出这般娇小可爱的小狮子来,也不枉我今天与刘吉争执,日后从我的份例中拨出银两来养着它们了。” “争执?养两头狮子固然有些花费,却远远称不上奢靡浪费,为何内阁会如此在意此事?”张清皎将笔搁在笔洗中,用清水净了净手,“依我说,内阁该管的应该是国家大事。这等小事,实在不必首辅与阁老们费心思。” “我也不知他们怎么突然想起这两头狮子来。”朱祐樘无奈道,“当初我不想收奇珍异兽作为贡品,也是他们商议之后进谏说该收下,我才收下了。而今不过因着咱们去看了一回狮子,他们仿佛就觉得我们这是贪图享乐。刘吉这老儿还给我算账,痛心疾首地数落说,养这两头狮子究竟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算得准不准?”张清皎抿唇笑起来。 “自然是我更准些。我将狮子每月耗费的银两列了出来,底下的人便哑口无言了。不过是一百二十两银罢了,从我的份例里拨出来,何至于养不起两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