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年纪轻轻地就抛下她走了。她原想亲自照顾幼子, 可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医女与大夫都劝她还是安心休养更要紧些。至于雍王殿下,不是还有王妃照顾么? 邵太妃虽百般不愿,但这种时候也只能吩咐儿媳妇尽心尽力些。殊不知雍王妃前脚去了朱祐枟的寝殿,后脚就将她安排在儿子身边的人都拿住了。装病的朱祐枟趁机悄悄地溜出了王府,紧赶慢赶地去了德安府。 时隔数年,兄弟几个在岐王府灵堂上再度相见,彼此都恍如隔世。他们早就已经选择了不同的路途,陌路之人,其实并没有多少离别之情。不过,在朱祐棆的灵位前,一切分歧与不解都变得不重要了。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都只有同样的目的,那便是亲自送兄弟最后一程。其余的便暂且当作不存在就是了。 因岐王临终前要求薄葬,丧事并未持续太久。等到将朱祐棆与王妃李氏合葬,朱祐杬等人便亲自带上两个小侄女以及岐王次妃妾室等内眷前往京城。朱祐枟知道这是三哥临终前的嘱托后,沉默了许久,快马赶回了衡州。 他前前后后在外头待了整整一个月,回到雍王府后便发现府中已是雷霆万钧之势。雍王妃为了守住空空的寝殿,使尽各种借口不让邵太妃派人进去探望。便是好说歹说进去了,也见不着朱祐枟本人。邵太妃清醒的时候便起了疑心,亲自过来探望儿子。谁成想这时候雍王妃干脆利落地放了她进来,她自然便发现儿子儿媳联合起来给她唱了一出空城计。 邵太妃又急又怒,气得再一次仰倒昏迷。这次醒过来,简直是天天泪流满面,时时咒骂不已,无论是朱祐枟还是雍王妃都没有逃脱被她责骂不休的命运。听说她的病情有加重的趋势,刚回王府的朱祐枟来不及稍作歇息,便前去她的寝殿里安抚她,与她提起了去岐王府的所见所闻。邵太妃刚开始还一直哭骂,到得后来突然再也没有出声。 朱祐枟怔了怔,抬首问:“母亲?” 邵太妃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披散的头发隐隐夹杂着银丝。她似乎倏然从惊怒中清醒了过来,目光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问:“你是说,我两个小孙女都去了京城……这是棆哥儿的意思?” “是。”朱祐枟垂下眼,“我问了三哥的亲信,明明衡州更近些,何必舍近求远?” “是啊……”邵太妃打断了他,自顾自地喃喃道,“明明我就在衡州,明明我这个嫡亲的祖母还在呢,他为甚么要托孤给皇帝皇后?祐杬和刘氏在安陆,离得更近,他怎么不将女儿托给他们俩照顾?为甚么……为甚么……” “母亲。”朱祐枟顿了顿,心中到底有些不忍,轻叹一声,“娘,不必多想。三哥许是不想教您费心,也不想教二哥二嫂为难。毕竟两个侄女儿年纪太小、身体又弱,照顾她们须得耗费心神,您和二嫂的身体也都不太好。宫里怎么说都有尚医局在呢,应当能照料得更精心些。” 邵太妃并没有将他的宽慰听进耳中,沉默良久,忽然冷笑起来:“不,他不信任我。”她的冷笑便仿佛夜枭一般突兀,听起来很冷静,却隐约带着无尽的疯狂。“他和你二哥一样,脑后生了反骨,不信任我这个当娘的,反而更信任皇帝。” “娘,三哥应该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朱祐枟还待再辩解,邵太妃忽然侧过首紧紧地盯住了他。母子俩无声对视,她五指如爪扣住了他的手臂,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血肉里,仿佛盯住猎物的猛禽:“你呢?你信任我么?” 朱祐枟并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神情混合着苦涩与无奈:“我当然信任娘。娘让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后悔,为甚么当初不曾意识到“顺水推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为何他总是贪图闲逸,娘说甚么便听甚么,从来不愿意好好想一想何为是非对错?若是当年他听了二哥的话,一起劝服了三哥,共同稳住了娘,是不是今日就不必面对这样的情景了? 邵太妃似是微微松了口气,整张脸终于回到了灯光底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余岁:“枟哥儿,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 四月中旬,朱祐杬一行人终于顺利回京。稍作梳洗后,他们便直奔坤宁宫去拜见朱祐樘和张清皎。听说他们带回了两个妹妹,朱厚照难得抽出时间来,领着朱秀荣、朱厚炜和朱厚熙在坤宁宫里等候着。 在小家伙们期盼的目光中,朱祐杬等人抱着两个小姑娘出现在坤宁宫前。许是因着周围格外陌生,两位小姑娘都有些怯怯的,似乎连身体都有些僵硬。见一群小家伙等在宫门前,朱祐杬便将小侄女都放了下来,柔声道:“大侄儿,这是你三叔家的两个妹妹。” 朱厚照仔细端详着两个小妹妹:年长些的约三四岁,性情似乎有些怕生,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年幼些的只有一岁有余,睁着圆圆的眼睛,眼底满是懵懵懂懂。她们与他年纪相差太大了,性格看上去也与他不投契,说实话他对她们俩的兴趣很有限。可谁让他是大哥呢?不管喜不喜欢,都得好好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