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乾清宫,他心里的热血与兴致并未消减半分。想起那《世界舆图册》,想起那片遥远的、充满了“宝藏”的大陆,他又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呢?于是,他先去内阁走了一遭,又分别去吏部、兵部、刑部、工部和礼部走了一遭,将方才他的所见所闻大为宣扬了一番。 那边厢,周经口沫横飞,主动担负起了广而告之的职责;这边厢,朱祐樘很是淡定地等着鱼儿们一条又一条上钩。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自己主动提起了李广的见闻与世界舆图,指不定这群老臣就能拐着弯自己想岔十万八千里。譬如刘大夏,定然会拿当年下西洋的事来堵他。如果言官也风闻奏事,那便会平白生出许多波折来。 可若是他们先见着了利益与希望,见着了新粮种背后蕴藏着的无限可能,自己暗自想通了——即使他不提,他们也会争先恐后地提出来。到得那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他这个做皇帝的便只需顺水推舟就是了。 朝臣如此,宗室同样如此。只要他们能想得明白利弊,算清楚投献王田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利益,而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就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朱祐樘从来不怀疑他与自家皇后经过讨论达成的一致意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上,唯有利益最能打动人心。聪明人如此,愚笨者亦如此,国家同样如此。 就在内阁与六部尚书都在认真研读《世界舆图册》以及李广这八年的见闻时,转眼间便到了除夕。除夕夜宴上,朱祐樘果真公然向众位宗室保证:他们随时可投献田庄,也可随时从皇庄中退出。不过,唯有一条须得记住,一旦退出,便再也不可重新投献。 早就已经向朱祐杬等人打听新粮种的宗室们顿时心头一片火热,当场便有数人迫不及待地表示,他们马上就可投献田地。最引人瞩目的仍然是荆王一脉。荆王朱祐橺、都昌王朱祐乌不必说,早就已经投献了王田,这两年据说家里的库房都已经堆满了银钱。还剩下一位樊山王朱见澋今年也荣登被嘉奖之列,反应极快地提出投献他与儿孙的所有田地。 眼见着荆王一脉已经都将手中的田地投献出去,其他诸藩有亲王、郡王在场的,自然不愿落在他们后头,争先恐后地表示他们所有的田地也都可投献。那些本藩亲王没在场的,只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不免觉得有些遗憾。除夕夜宴结束后,这些人就赶紧写信给了本藩宗支亲王,催他们不要再犹豫了,赶紧搭上皇庄这艘大船。 宁王一脉中便有一位郡王今年得了嘉奖,也主动地将田地投献给了皇庄。他不仅给嗣宁王朱宸濠写了信,其他长辈同辈晚辈亦都没有落下。且不提宁藩众人接到这封信后,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嗣宁王朱宸濠却是火冒三丈,只恨不得将那位同族兄弟拎到宁王府来,给他数鞭子让他清醒清醒。 他觉得朱祐樘绝不会这么善心,这次声势浩大的“投献”之举肯定不仅仅是邀名,还暗藏着陷阱。可他“看得开”,却耐不住他的同党——从兄宜春郡王朱宸浍与从侄瑞昌郡王朱拱栟又一次动心了。上回他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按了下去,这次两人听说皇庄又有了高产的新粮种,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们俩倒不是不想跟着朱宸濠继续图谋大事,就是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横竖这次投献了,过些年还能退出。再说了,等到他们攒足了图谋大事需要的钱财粮草,自然不需再看皇帝的脸色。别说他们自己的王庄了,就算是江西境内的皇庄,他们都能拿下来充作军粮。 朱宸濠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便只得心里藏着火气默许他们上折子投献王庄。而他自个儿仍有些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总觉得要是自己也去占这个便宜,便是无形之中给朱祐樘服了软。再说了,更重要的缘由是,宁王府私底下养着的一群人也须得有吃住的地方。若是将王庄都投献出去,腾转挪移的余地便小了许多。万一皇帝追查起来,这些人就算想换地方藏着,也很难寻得合适的地方安置他们。 在九成宗室都忙不迭地投献王庄的时候,剩下的一成便格外引人瞩目。其中,既有以未能继承王位无法做主为托辞的嗣宁王朱宸濠,也有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的衡王朱祐枟。此外还有零零星星数人,或者不在意此事,或者仍然有些疑虑,都不曾有任何表示。 朱祐樘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一面吩咐皇庄管事好生接手这些王庄,另一面很是及时地命人拟定圣旨,让朱宸濠继承了宁王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