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梧总共有三件小褂,一件月白,一件暖黄,还有一件浅绿,它素来喜爱月白衣裳,这会也是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搁着它心肝宝贝似得挂包。 荆淼将手搭在木桶边缘,他整个身体沉在热水里,颇有些昏昏沉沉的,便懒散的问甘梧道:“你那件褂子不洗了吗?” 正赶上甘梧给自己搓澡,小小的手抓着个白巾盖在脑门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荆淼。 热气蒸腾的厉害,荆淼有点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指着那件月白褂子道:“你不洗吗?穿了好几日了吧。” 至今荆淼还学不会猴语,只听着甘梧吱吱乱叫了一通,知道它约莫是生气了,却又不大明白是在生气什么,便也全然不理会,自顾自倒下去,半张脸没入热水之中。 甘梧见荆淼没了声音,便又自己搓起澡来。 一人一猴本也相安无事,各泡各的澡,这会儿门却忽然开了,一人走进屋来,夜风不算太大,却依旧冷得荆淼一个哆嗦,登时从倦意中清醒过来。 他一抬眼,便仿佛望进一口寒潭之中,那漆黑平静的双眸静静的看着荆淼,无悲无喜,少了些烟火气。 要不是这会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荆淼准要以为是在做梦。 “师尊……”荆淼趴在桶边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喃喃道,又瞥见谢道怀中持着一柄剑,不由一怔。 谢道怀中那柄剑没有剑鞘,剑柄也很朴实无华,然而整个剑身却剔透美丽,像是一条冰,薄薄的,如同霜雪一般。沉青之中带着些许宝蓝,宝蓝如雾丝一般的散落在剑身各处,隐隐形成瑰丽的图案。 “你的剑好了,我想你应当很是期待,便来寻你了。”谢道站着荆淼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仿佛他们俩这会儿是衣裳整齐,正正经经的谈着话,而不是一个还泡在澡桶里,另一个显然刚从剑炉里出来。 荆淼不由觉得尴尬,便道:“徒儿确是欢喜,只是现下……怕是不大方便。”他本想让谢道出去,想了想又觉不合适,便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方便的?”谢道茫然不知,便又执拗的问道。 荆淼这才想起筷子一事来,便心知肚明了,只轻轻叹道:“也没有甚么……”他刚要再开口,却听一阵哗啦水声,甘梧已经从水桶中跳出来,甩着一身湿漉漉的皮毛挂在了谢道腿上。 于是谢道沉吟了两声,只道:“确实不大方便。” 荆淼哭笑不得。 既然谢道来了,自然不能失礼,加上他湿了衣裳,师徒俩便各自辗转去换了衣服。谢道虽不多用,但每月物资里却免不了谢道的一身新裳,荆淼空了个衣柜给他装着,如今数载早已累得满满,只是谢道从未穿过,正好这会儿临时更换,不愁没有衣服。 谢道多穿素色的蓝袍,也不知甘梧是不是因着这个原因,才尤为偏爱它的那件月牙褂子。但荆淼换好了衣裳出来,见谢道换了一件雪色衣袍,不由微微怔了怔。 他想:师尊的头发真黑啊…… 谢道的头发极长,平日里挽着月牙似得骨簪,这会儿垂在肩头一缕,大半落腰臀之间,漆如墨,柔似绸,落在雪白的衣衫上显得尤为深浓,淡淡的甘苦香味飘过荆淼的鼻尖。 是那盒茶膏。 两人携手坐下,谢道便将剑递给了荆淼,他微微一挽发,将青丝别于耳后,只淡淡道:“试试手如何?” 荆淼看得出神,只无意识的轻轻应了一声。 谢道刚要起身,见荆淼巍然不动,不由有些奇怪的看过来,却只见荆淼满目柔意,直愣愣的瞧着他,不由心中生出一些古怪来。谢道修行多年,道深而位高,极少有人胆敢这般直视他,便也不是十分明白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看荆淼。 他这个徒儿,已长成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了m.XIaPe.COm